這之後的事情,畫兒都記得一清二楚,可是,十歲之前,她在家鄉究竟做過些什麼,她卻完全不記得了。以前,她也曾問過媽媽,媽媽說,她一直都很乖,從小就幫著家裡做家事,與一般農民家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畫兒想著想著,就頭痛了起來。每次,當她想要回憶十歲以前的記憶時,就總是會頭痛。因為會引起身體的不適,近些年來,畫兒已經越來越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若不是因為今天遇著一個麵熟的人,她可能以後都不太會去想那些事情了。反正無論她怎麼努力,也一直想不起來任何的畫麵。
從杜飛那裡拿到了今天拍的照片之後,畫兒心情十分之舒暢,回家的路上,也沒有叫車,而是一路走了回去。沿途看看玻璃櫥窗裡麵擺設的漂亮衣服,又看看玻璃折射出的自己的身影。不知不覺間,畫兒都沒有留意到,自己真的已經長成那個彆人口中的大姑娘了。終於,是時候,為娘討回公道了。
回到家裡,畫兒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徑直回到了三樓自己的房裡。那些照片,一直躺在她的包裡,畫兒覺得,那包兒熱得幾乎都要燒起來了,似乎有種燙手的感覺。直到進了房間,將包放下之後,畫兒才覺得舒服了一些。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這才知道,根本就是自己心情緊張,走路太快,才搞得出了一身的汗。
這些照片,要怎麼處理,畫兒還沒有想好。反正,是一定要想個辦法,讓芊芊給看到的,但至於怎麼個把自己撇清,畫兒還得再想想。
她正在那兒對著照片出神,突然就聽得了敲門聲,畫兒嚇了一跳,趕緊將照片放進了抽屜裡,然後才整了整衣服,走過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是侍候她的丫頭小綠,開口說道:“畫兒小姐,小姐請你去她房裡說話。”
小綠是杜家買的丫頭,所以她口中的小姐,指的就是杜家千金杜芊芊。畫兒衝小綠點點頭,走下樓,去到了芊芊的房裡。梅若鴻出門還沒有回來,隻有芊芊一個人在房裡。畫兒一走進去,就被堆在床上五顏六色的衣服給晃花了眼睛。
芊芊一見到畫兒,就笑著衝她招手道:“畫兒,快進來,幫我挑一挑,哪件衣服比較好。”
“這是要做什麼?參加舞會嗎?”畫兒對於芊芊這樣的反應,已是見怪不怪。這個杜芊芊,雖然名義上是自己的後母,但其實也就比自己長了幾歲罷了,二十幾歲的人,因為沒有生過孩子,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相對於從小吃苦少年早熟的畫兒,芊芊的想法,很多時候,更為天真。
畫兒大多數時候,都沒有辦法把她看做是自己的長輩,當個平輩的姐姐看待還差不多。那床上堆的,都是時下裡最時髦款式的旗袍,畫兒一看就知道,杜芊芊肯定又要參加“上流社會”的舞會了。
芊芊拿起一件墨綠色的旗袍,放在身體前麵比劃了一下,皺著眉頭道:“畫兒,你幫我看看吧,我都挑亂眼了。這件怎麼樣,會不會太素了?”
“嗯,是有點素了。不過啊,舞會上麵的太太小姐,總是穿得很豔麗的,你穿得素一點,說不定更引人注目呢。”
“你的話,也有道理啊。”芊芊突然走到畫兒身邊,拉起她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頭道,“嗯,畫兒是長大了,也該出去見見人了。下個禮拜二,我帶你參加舞會去。”
“我?”畫兒有點愣了,芊芊在杭州的時候,就是舞會爭相邀請的對象,可是,她從來沒有帶畫兒一起去過。
“對啊,是穀家送來的帖子,點名要你去呢。隻怕上次在畫展的時候,穀玉農的太太就看出來了,知道你漂亮,才讓我帶你去的。”
穀玉農的太太,周麗秀?畫兒本來想回絕不去的,聽得周麗秀的名字,突然就變了心意,答應了下來。這個周麗秀,畫兒一眼就看出來了,她不喜歡眾望,而且,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太親近眾望。這次的舞會,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再觀察一番。
既然答應了要去參加舞會,畫兒少不得也得回房間去挑挑衣服。這些年來,她的衣服是添不少,打開櫃子一看,裡麵有不少西式的時髦裙子,穿去參加舞會正合適。畫兒看到自己的衣服,就想到了芊芊那滿床的旗袍。
芊芊以前,是不穿旗袍的,喜歡穿百折裙。後來結婚之後,有一陣子,不知道怎麼的,她就迷上了像子璿那樣的西式洋裝了。隻可惜,她胸前那一朵紋著的梅花,讓她少了很多可穿的衣服,那些領子稍微開大一些的洋裝,她就不能穿了,隻能穿高領的旗袍來遮著。
年少輕狂時做下的事情,很多時候,需要經曆時間的流轉,後果才能真正的顯示出來。比如芊芊胸前為梅若鴻紋的那朵紅梅,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畫兒一麵想著,一麵在那裡挑衣服,突然聽得二樓似乎傳來了很大的吵鬨聲。她有些好奇,就開門走出了房間,攔住了正從樓上上來的一個老媽子,問道:“這是怎麼了?”
“是姑爺,跟小姐吵起來了。畫兒小姐快去勸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