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半年前廢棄的輕軌隱隱約約穿越一片窄窄的森林,伏貼在石子和陽光下的金屬生了鏽,掩在密密的青草當中。細絨般四月的嫩草四處叢生,在金光之下帶著依舊潮濕的雨意。倒斜的路牌和空無一人的站台,在愈來愈空蕩的鳥鳴聲中撲上了淺淺的灰塵。
歪歪倒倒地走在軌道上的女生,左腳踢飛了一塊溫熱的圓卵石,腳下擠壓得石子咯吱作響。卵石滾入了道旁的草叢中,參天碧綠的樹下,兩三朵野花開得正愜意。女生輕聲抱怨,抬手擦去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從軌道上走下來。柔嫩的小草墊在她的鞋底,顯然比呆頭呆腦的石頭好多了。女生好像歎了口氣,又好像笑了一下,目光依舊落在那條長長的鏽跡斑斑軌道上。
一切都恍惚起來。
突然女生慌慌張張地把手伸進口袋,掏出正在不停振動的手機,接聽了電話。電話那邊傳來嬉笑的聲音,正在講電話的人的聲音也帶上了催促和愉悅:“簡螢啊,你快點過來啊!你走到哪裡了?”
叫簡螢的女生頓了一下,環顧四周:“我猜我快要到了吧,可這條輕軌什麼時候走得完嘛。
”
愉快的聲音帶上了疑惑:“咦?哪裡會有輕軌,你是不是迷路了?”
簡螢更慌張地看了看,終於發現路牌上灰蒙蒙的字,努力用聲音蓋過電話那頭亂七八糟半開玩笑的疑問:“你說右轉我就右轉,現在這條輕軌,是通向,通向……”
突然沒了聲音,電話那頭的女孩大叫:“喂,簡螢,通向哪裡的?”簡螢的聲音遲疑起來:“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地名哎,青玄?”
“你迷路了吧,乾脆往回走好了,走到……你四周有人嗎?問問吧。”電話那頭的聲音換成了一個更沉穩的女聲。
“沒有,一個人也沒有。”簡螢孤孤單單地站在站台上。
“嗯,往前或者往回走,找到人問問路好了。”好像更平靜的聲音。簡螢應了一聲,斷掉了通話。她停了停,正準備往回走,隆隆的呼嘯聲卻漸漸傳來。簡螢眯著眼,看見了一列徐徐而來的軌道車,在陽光下,也又老又舊了。“還以為是廢棄的輕軌……”簡螢高興地勾起了嘴角,等在空空的站台上。
紅色的軌道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簡螢走了上去。很空的車廂,寥寥坐了幾個正在閉目養神的中年人,穿著粗布衣衫。她挑了個靠窗的座位,也不知道這輛莫名其妙的車會駛到哪去。
陽光連續跳躍著,景色輕輕後退,簡螢打了個哈欠,也漸漸睡著了。
等簡螢醒來的時候,車廂裡早就空無一人,陽光更加炙熱,變成了斜射入車廂的利劍。簡螢晃了晃有些酸痛的脖子,從大敞開的車門走了出去。麵前是一條熱氣騰騰的石子路,每顆卵石都被曬得發亮,和空氣融化在一起。一個車牌立在路邊,上麵刻著端正清晰的字:終點站——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