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月捧著話本,目不斜視,若有人低頭去瞧,就能看到她傷懷的眼眸。
“難吃。”她如此答。
三師姐失笑。
老四不滿地嚷嚷起來,“門內的夥食都是我負責,覺得難吃你們倒是動手啊,一個個懶得跟鬼似的……”
楚老六:“好嘛好嘛,以後學。”
二師兄:“沒有以後了。”
氣氛倏然沉寂下來。
老四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不一定,說不定濮陽溪對老大情深義重,把聖物不存在的消息提前散播出去,山下那些魔族自然不會再堵我們。”
若沒有聖物,圍攻雲霄劍派則毫無意義。
放出消息,就能挽救江秋月的性命,可放出消息,就違背了江秋月的意誌。
濮陽溪怎麼選?
楚老六想了一會兒,哼唧唧嘀咕:“我覺得老七人挺好的……”
“這種時候,他人不好才是最好的。”三師姐好整以暇地插嘴。
“他不會說的。”江秋月合攏書冊,妥帖地放到貼身小包裡,聲音尚有些哽咽。
三師姐調侃:“這麼相信他?”
“沒必要。身為魔族君主,聖物對他而言是隱患,必須攥在手中;可聖物不存在,對他反倒有利,他同樣需要真真假假的聖物消息牽製各方首領。”
不是信任,是了解。
他們始終知道彼此是怎樣的人。
在戒備中生出的欣賞與愛意,比任何冷鐵都堅固。
天快亮了。
二師兄默不作聲,把劍刃擦得鋥亮,心知此去不回,摒棄了多年的細致不苟,頭一回沒有鎖門。
三師姐問:“秋月,你怕不怕?”
江秋月不語。
“我總是搞不懂你,生的機會攥在濮陽溪手中,你卻不肯接,隻需一伸手,就能擁有光明燦爛的後半生,不比在此刻戛然而止好嗎?”
“這樣的後半生,否定了我的前半生。我不願意。”魚肚白浮現在天際,護山大陣顯出形貌,搖搖欲墜。
數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熹微清晨,留真子問他們願不願意當一次救世主,少年們懵懵懂懂,麵麵相覷,一個接一個地點頭。
自此,雲霄山再無安寧之日。
那時候與留真子同輩的幾位師叔尚且健在,應付那些蒼蠅似的刺探雖然煩心,重擔卻不在他們頭上,年輕的弟子們無憂無慮,覺得救世主也不過如此,很好當嘛。
後來先輩凋零,山裡的花一夕間落了大半,再沒人有時間打理。
老三眼眶微紅,江秋月知道她是怕了。
老三愛美又嬌氣,其實是個很膽小的姑娘。
她執著地問:“前半生真的這麼重要嗎?”
“重要。”
“不惜殉山,也要讓前半生有意義?老實說,秋月,這樣好蠢,我們就像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送,注定死局何必沉淪……”
“這樣很蠢,可你為什麼堅守在這條愚蠢的道路上?”
江秋月長劍出鞘,麵不改色,“即便將這種選擇貶低一萬遍,山門將破時,你還是會拔劍。我亦如此。”
陣法碎成光點,遙遙聽到攻山的呼喝聲自山門傳來。
他們是一群不會權衡利弊的普通人。
他們隻是在堅守一個無人知曉的承諾。
“老三,彆怕。”
江秋月對她說:“我走你前麵。”」
導演剛喊卡,監視器前的簡恒就沒能繃住眼淚,捂著臉哽咽起來。
祝心怡揶揄道:“是我們死又不是你死,你哭什麼。”
簡恒:“我隻是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小男孩,我承受不了這些……”
喻聞驚歎於他情緒豐沛,好心安慰道:“沒事,我們都死光了,但你還活著。”
簡恒哽了一秒,抬臉看他,然後哇的一聲爆哭。
“更虐了!!”
這時五師兄的飾演者從化妝間走出來,他在上一場戲沒有出鏡,因為老五在這場戲前領盒飯了。
他妝造沒卸完,臉上還帶著血漿,跟臨死前一模一樣。
簡恒看了一眼,再度崩潰。
“我不如跟你們一起死了算了!”
幾位關鍵角色的盒飯戲要分開拍,喻聞去化妝間準備血包,出來看到簡恒蹲在角落,捧著手機生無可戀地刷視頻。
喻聞:“簡老師,不去看我們了?”
簡恒頂著兩個核桃眼回頭看他,“導演不許我看,說待會兒眼睛腫得遮不住。”
他憂愁地歎氣,說道:“想看看綜藝緩解一下心情,但最新這期也太抓馬了,看得我更鬱悶。”
“什麼綜藝?”喻聞好奇,湊過去看了眼。
是一個叫《山間小院》的真人秀慢綜,節目中規中矩,沒有亮點也沒有爆點,勝在節奏舒適,細水長流。
節目的宗旨是集結五位嘉賓共同打造農家小院,一開始什麼都沒有,連屋子都破洞漏風,通過完成一係列任務兌換物資,漸漸建設起一間小院。
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很有生活氣息,有些觀眾就好這口。
喻聞一眼在屏幕上瞥到兩個熟悉麵孔,想著暫時沒到他的戲,便也蹲下來看了會兒。
五位嘉賓中咖位最大的是楚晗,但熱度最大的是席宿。
喻聞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兩人怎麼能湊一起。
簡恒指著屏幕解釋:“前幾期很好看,但有個嘉賓中途退出,席宿頂上了,這幾期就不太好看了,沒前麵的感覺……”
一頭張揚藍毛,玩世不恭的笑容,席宿簡直就是衝著搞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