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墨蘭講了關於大瑜公主和親的事跡後不久,出乎意料的,墨羽塵也給他們上起了關於和親這方麵的課程,尤其是在提到大瑜公主的內容上,幾乎與墨蘭所說一致。
大概這是個關係到皇族女子切身利害的問題,平時那些跟陶花一樣愛聽不聽打著哈哈的公主們這一刻也都紛紛豎起了耳朵,一時好奇者有之,冷淡者有之,肅穆者有之,而更多的則是絞著手帕含羞帶怯。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陶花,比如跟陶花年紀相近的七公主榮樂公主陶靜嫣,以及十一公主思樂公主陶婧嫻。
其實,皇帝的女兒也並非個個嬌羞柔弱,性情豪爽、偏愛武藝的也不在少數,而榮樂跟思樂兩位可算是其中翹楚。說她們偏愛還是謙虛了,確切地說是獨愛,若非迫於頂上的壓力,她們是根本不屑踏入這種充滿書卷味的地方的,算是典型的不愛女裝愛戎裝,隻不過這班人裡陶花仍是個高標,無人能企及。
觀之皇子們,大多以旁觀者輕的態度聆聽,極少數的人認為這並不是個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同樣也有例外——三皇子陶思義。他始終保持著一副風流不羈聽唱戲的模樣,陶花有時候不太明白,這個人到底是來聽課的還是來逛妓院的……呃?呸呸呸!是逛戲院。總之陶花打從認識這個人開始就不覺得他會在這些事情上用心,頂多是濫竽充數罷了。
理所當然的,下午的課就是圍繞和親問題的討論。
“和親”這個政治舉措,古來有之,但真正利用來作為穩固周邊小國關係的政治籌碼的,還是始於大慶之前的那一個國家。
大慶朝至今參與和親的一共有兩位公主,一位是太祖時期的無憂公主,一位是近期的大瑜公主。大瑜的情況不用多說,無憂當時的情形也很好理解,國家初建,各方麵都不穩固,太祖為了獲得比較多的喘息空間於是跟西北方的國家結盟,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們的國王。
墨羽塵的意思是,談談你們所認識到的和親這項措施給國家帶來的影響。
陶花支著胳膊一如既往地做她安分守己的合格觀眾……
基本上所有人都表達了他們的意見,而且是超乎想象的空前一致,即:和親不但有利於緩和與其他國家民族之間的矛盾,又有利於鞏固中原王朝的統治,同時客觀上還促進了民族間的友好關係和相互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是一項值得推崇的政策。
陶花聽得昏昏欲睡,看來今天的心得會比較好寫……
冷不防有個聲音道:“不知榮華公主有何見解?”
墨羽塵!
此時所有人都已經表述完畢,除了陶花。所以當墨羽塵點到陶花名字的時候,所有的焦點都隨之轉移到了她的身上,也正好看到她由於受驚而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又極力想保持平衡而導致腦門叩桌的悲慘模樣……
就近的陶思義好心扶了她一把,陶花的臉上已經眼淚嘩嘩,不用說,心裡早就罵爹罵娘,直至他十八代祖宗了。
抬起頭,陶花含淚怒視那個害人匪淺的罪魁元凶,這廝卻似是毫無愧疚之感地坦然回望著她,目光中還隱隱帶著殷殷期盼之意。
陶花覺得自己大概是看錯了,遂抖了抖寒意,沉思了一會道:“我……”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我沒什麼想法了。”
“……”
墨羽塵的額角幾不可見地跳了幾下,隨後不放棄地道:“隨意講點無妨,不必有所顧慮。”
隨意?隨意你還非要我講點什麼!
於是陶花又沉思了一會,開口道:“我……”
眾人再次屏息。
“我真沒什麼想法了。”
“……”所有人的額頭都明顯地跳了一下。
墨羽塵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中的光亮已經有些黯淡。他有些失望地盯著陶花,這個時候他也該死心了吧?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沒什麼好執著的,隻是……
或許是出於本能上的對才能的渴求,他還是沒有對陶花表示她可以坐下了。
終於,被盯得毛骨悚然、兩腿發軟,不知道是對墨羽塵的失望感到內疚,還是出於其他什麼原因的陶花抹了把冷汗,歎了口氣後道:“如果控製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隻需要讓他們拜倒在一個女人的石榴裙下的話,還要你們來做什麼?”
其實陶花並不是一個會刻意裝傻充愣的人,多半情況下隻是怕麻煩,討厭被人惦記而帶來的壓力。而現在,說與不說她都已經備受注目了。
墨羽塵眼中的星光瞬間閃了閃,微笑道:“繼續說。”
陶花瞪了他一眼,道:“和親這一舉措在國家初建之時確實能緩解一定程度上的民族矛盾,也能給安邦定國帶來好處,但未必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最重要的還是要因時、因事、因人。”
墨羽塵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所謂因時,有四點:一是敵強我弱,二是敵弱我強,三是離間外部,四是需求助力。拿大慶目前的狀況來說,最有可能出現的是第一者跟後兩者。”
底下立馬有人反對道:“此言差矣,我大慶如今立足萬乘,國強民富,絕非一般國家可以比擬,怎會有敵強我弱的情況,更何來需求借助外力?”
陶花瞅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即使大慶的國力尚未達到鼎盛,但誰又能保證一定不會出現動蕩局麵呢?尤其是君位交替的時候……”意識到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比較敏感,她頓了頓轉口道:“我的意思是防範於未然更有利於克敵製勝。”
那人悻悻地噤了聲,明顯的不屑與陶花理論。
“那因事呢?”另外有人問道。
“因事就是看動機。基於因時中的四點,當發生突發狀況迫切需要解決時,和親不失為一個權宜之計。”陶花回道,“但這並不能解決實質性的矛盾。畢竟和親這種手段隻是一個表麵化的程序,更重要的還是其背後帶來的大量利益,而當那部分利益不能再滿足對方時,他們的胃口就會加大,你若任之予取予求,這以後吃虧比較多的是誰也不用說了。何況,驕蠻之龍,欲養之而後患無窮,你能肯定被養肥的猛獸不會倒咬一口嗎?背信棄義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就跟家常便飯一樣。”
底下的人聽完都相繼沉默,然後又有個聲音問道:“既然對方重視的不是人質,那因人又是何意?”
陶花笑道:“和親對象的身份當然是個麵子問題,但最主要的還是這個人是否能夠勝任。假設大慶君主為一己之私找了個不受寵又身嬌體弱的公主過去,不到一年死了,對方上書說為續雙方百年之好希望大慶再嫁個公主過去,然後吹吹打打又賠了一個女兒跟一大份嫁妝,你說該哭該笑的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