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蓁蓁捧著那封信看,最簡單的牛皮紙信封,開口處黏著的透明膠帶已經翹邊,沾上不少灰塵。
正麵除了一句簡單的“寫給霍蓁蓁”和時間,並沒有寫信人的信息。
她擰了下眉,想將信件放回去。
趙嘉琪截住她伸到一半的手,不解道:“乾嘛不看?肯定是寫給你的。”
她努努嘴:“萬一隻是同名同姓?”
趙嘉琪卻已經將信封拆開,邊展開信紙,邊說:“哪有那麼多同名同姓,18年不就是我們高考那年。再說,你自己以前在學校多受歡迎,自己沒點數?說不定是封表白信。”
她拎著信紙一角晃悠,“確定不看?”
猶豫片刻,霍蓁蓁還是湊了過去。
霍蓁蓁:
你好。
我曾經設想過,以這樣的開場白和你對話,但無數次的擦肩而過,也並沒換來一次合適的機會。又或者,是我自己一直沒有勇氣。
今天就以文字的形式,把我想說的話寫給你吧。
以前我總喜歡卡著點在樓梯拐角,見你出現就淡定地下樓從你身旁經過;在課間操的時候往你們班的方向看;在運動會的時候專門去看你參加的項目;藝術節的時候最早到場,為了占前排近距離看你的節目……
很傻吧,但我也想不出還能用怎樣的方式製造更多有你的回憶。
高三開學已經快一個月了,明明校園還是同樣的校園,可熟悉的地方、相同的時間點卻再也看不見你的身影了。
現在的你應該已經在心儀的大學報道。
你說會有點舍不得華年路那家甜品店的栗子蛋糕,但又期待著能在不同的地方,吃到更多好吃的栗子蛋糕,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實現。
你說到了大學,最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高中缺的覺都補回來。
但我知道,你肯定閒不住。
你說大學裡有成片的銀杏樹,到了秋天會遍地都是金黃的落葉。
這樣美好的場景,一定也會被你用畫筆記錄下來,對吧?
你走向了夢想中的、更遠更美好的地方,我真替你高興。
這家店是你最常來的,我把信放在這裡,幻想著或許有一天你能看見。
但看不見也沒關係,我希望你一直快樂。
未來會怎麼樣呢,我也不知道。
但我相信,你能用你的畫筆塗繪出屬於你的世界。
我永遠願意做你畫作的觀眾。
哪怕隻是萬分之一。
祝好。
2018年9月10日。
栗子蛋糕、畫畫、有銀杏樹林的美院。
這一切足以說明,信裡的霍蓁蓁就是她。
趙嘉琪驚歎:“哇,是個暗戀你的學弟哎!”
霍蓁蓁愣怔在原地,將信紙接到手上又盯了好一陣。
無論對待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她一向是個直來直去的人,所以從不曾體會彆人口中暗戀的酸澀。
自己站在被暗戀的這一方,對對方的情感全無知曉,此時同樣有些難以言表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趙嘉琪輕拍了下她的肩,安撫:“你也彆想太多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這個人也一直沒出現過,應該是已經放下了吧。”
“嗯。”她點點頭,露出微笑,目光仍在那封信上。
簡短的文字,以問候開始,以祝福結束。
雖然遲到了七年才來到她手上,卻還是無形中讓人覺得心生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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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年路的儘頭,遊禮正和爺爺坐在便利店的櫃台後吃晚飯。
便利店取名騰飛,是爺爺寄托給遊禮的希望。
小店是在原先水果店的基礎上簡單裝修,添置貨架後重新開業的。因為遊禮去了洛安上大學,奶奶又去世,日漸年邁的爺爺一個人,實在不方便再來回跑市場去拿沉重的水果。
店裡的商品多為小零食和日用品,相比之下沒那麼重不說,進一次貨少說也能堅持半個月。
爺爺慢吞吞嚼完口中的蔬菜,低頭咳嗽幾聲。
遊禮連忙起身,抓了後頭櫃子上的水杯,往裡添進半杯溫水,遞過去說道:“爺爺,我還是帶您去醫院吧。”
他是三天前回來的,從回來開始就斷斷續續聽到過爺爺咳嗽,提出帶他去醫院,他卻不肯,隻說是小毛病。
此時喝了兩口水,依然還是擺手回絕:“不用去,一會兒吃點藥就好。”
“爺爺!”遊禮坐直,聲調高了不少。
在他這樣的氣勢下,爺爺才試著服軟:“那這樣,我吃兩天藥,如果不見好,我一定跟你去醫院,行嗎?”
遊禮鼻間沉沉呼了口氣,還是拿他沒轍,“好,我記下了。”
他端起麵前小炒肉的瓷碗,將肉片往爺爺碗裡放。
抬眼朝對麵看一眼,又重複老掉牙的問題:“您還是彆開店了,和我一起去洛安,我養得起您。”
爺爺衝他笑笑,“我知道我們小禮現在很厲害,肯定養得起爺爺,但你也應該知道,爺爺閒不住的,開了這麼多年的店,要是忽然不乾了,我會很不習慣的。”
“可是……”
“爺爺向你保證,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不會讓你擔心。”
他有些無奈,“我不是嫌您讓我擔心,您跟我去洛安,我也能隨時照顧您不是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這裡是我和你奶奶、還有你爸爸的家啊。”他朝桌上的相框看。
照片是遊禮周歲時候拍下的,爺爺奶奶抱著他坐在前方,父親則站在後排。
這張照片,也成了一家四口唯一一張合影。
遊禮眼眶一酸,垂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