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高中的第一天新生家長會,齊子芸家裡沒有人出席。爸爸齊勇是人民警察,而且是那種為了任務可以不要命的刑警,所以照他的說法,家長會這類的小事遠不及阻止犯罪發生來得重要。無論齊子芸是否覺得道理,這些年也習慣了,所以她壓根沒有通知她老爸。
以前都是奶奶在照料自己的生活,想到奶奶齊子芸有點難過,奶奶是最疼她的人。照顧她的生活,關心她的學習,被人欺負有奶奶出麵,惹了麻煩有奶奶擋著,當然了,家長會也有奶奶出席。可是,照奶奶的話說,子芸會長大,奶奶會變老。自從11歲那年奶奶去世之後,齊子芸平時的生活跟一個人過沒有兩樣,可喜的是,她老爸的工作收入穩定,福利好,養一個常年工作沒時間享受的40歲男人,和一個生活簡樸不講究的青春期女兒綽綽有餘,齊子芸倒是衣食無憂。她努力適應這樣的變化,因為奶奶臨終的囑托:子芸,凡事彆計較,好好活。
11歲,她根本不能真正理解奶奶的話,她隻以為不和同學打架,不和老師頑皮,不和爸爸撒嬌,做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便是奶奶說的不計較和好好活。到現在,齊子芸已經連續做了5年的優等生,考入了重點高中——市一中的優秀班。當拿到這麼可喜的成績,同學們相繼衷心的祝賀或是嫉妒的嘲諷的時候,子芸不知道這一切有多美好,隻是以她理解的方式認為奶奶希望自己這麼做,於是做了。
對了,還有媽媽。就是那種老套的離婚劇情,媽媽,當齊子芸還是不會說話的嬰孩的時候就和爸爸離婚了,之後在她的生命裡再也沒出現過媽媽這個角色。偶爾會想起那張模糊的臉,齊子芸摸了摸自己緊握著的左手無名指,奶奶說過,這是媽媽留給澄澄的。
子芸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小朋友口中的“殘疾人”,因為她的左手無名指隻能彎曲在手心裡無法伸直,她以為她生下來就是這樣。奶奶臨終前告訴她,這手指不是先天的。在子芸還是嬰兒的時候,家裡出現了一場變故,爸爸出差查案,回家後發現妻子和自己的好朋友有染,奶奶為了維護這個家,把媳婦出軌的證據藏在子芸的小手心裡,緊緊攥著。事情過後,奶奶才發現子芸的手已經僵直不能活動,奶奶傷心的掉淚,輕輕揉搓子芸的手,當它漸漸放鬆下來後,卻隻能扒開四指,唯有無名指卻始終伸不直。
奶奶摸著子芸的手,狠狠的捶自己的頭,彌留之際卻隻重複一句話,“子芸,奶奶對不起你,奶奶對不起你……”
子芸不怪奶奶,她隻恨這樣的結局都換不回她完整的家。從那之後,齊子芸不再認為她的手是“殘疾”,這無名指上有奶奶對她無儘的愛,也有對“媽媽”這個詞的想象。她喜歡自己不能伸直的左手無名指。
新生家長會上,齊子芸不免被點名,她習慣了“在平庸中優秀”。這句話是她一個好朋友“贈”給她的。班主任是個30多歲的女老師,姓程,但當一班的班主任,同時教一班二班的英語課。齊子芸對她印象不錯,因為程老師隻是照例點了一下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這所學校的齊子芸的名字,讓各位同學和家長認識一下。而對於她為什麼沒有家長出席卻沒有問到。還記得11歲那年的家長會,老師在講台上問齊子芸奶奶怎麼沒來,想到剛去世的奶奶,齊子芸當場忍不住大哭起來,惹得老師在家長們麵前丟了臉,會後找她算賬,齊子芸還得強忍住悲傷把家裡的情況解釋給老師聽。升入初中的新生家長會,班主任劉老頭不問青紅皂白當著家長和同學的麵先把齊子芸說了一頓,會後齊子芸解釋過之後,依然不屑的說她應該提前主動和老師溝通。
程老師交待完循例的事情後散會了。子芸沒有走,她得和程老師解釋情況。雖然很厭惡一遍又一遍告訴彆人自己的家庭,尤其在遭到任何的同情或者鄙夷之後。
“程老師。”同學和家長們都走光了,子芸才來到講台前。
“齊子芸?有事嘛?”
“我家裡沒有人來,因為我爸爸是警察太忙了,我奶奶她……”
子芸正機械的複讀重複過無數次的話,卻被程老師打斷了,“那你會把家長會的內容如實轉達給爸爸的吧?”
子芸楞了一下,抬頭正好對著程老師溫柔的眼睛,“會!”。
“那不就行了。”程老師繼續收拾講台。
“可是老師,以後的家長會我都不能保證有家長出席,而且,你不想聽我解釋嗎?”
程老師停了一停,說道:“那我們來定個協議,如果你能保持學習成績一直在年級前3名,考上理想大學,我特許你今後家長會自己來開。另外解釋嘛,你的家事我就不打聽了,老師不愛聽八卦。”說完,又溫柔的笑了。
齊子芸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因為程老師給她的感覺,像媽媽……
“好的。”子芸爽快的答應……
出了校門,阿三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看到子芸立馬蹬著他的越野車衝過來,“棋子,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