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清楚伊麗莎白就在門後靜靜坐著,我還是不顧一切地說出來,這樣殘酷無情到連我自己都不信的話。我仰起頭大聲地說,仿佛在說服自己,餘音久久地回蕩在空曠的大廳上。
我說我討厭她,我恨她,這樣的愛戀、禁錮和感情令我惡心。話音剛落,大廳上便一片寂靜。伊麗莎白果真從層層掩映的門後緩緩地走出來,腳步有些虛浮。她深深凝睇著我,臉色蒼白,目光從未有如此的疼痛和疲倦。
然後她勉強地對我勾出一個笑容,可是淡紫的眼中卻陡然滾下淚來,濺在她的衣裙上,前襟濕了一大片。
一直避免著不讓她受傷害,甚至連我自己都不忍心,發誓要全力去保護的那樣一個人,還是被我親手深深地傷害了。我咬咬唇,鮮血從唇齒間落下,嫣紅的血珠在地上濺起,旖旎魅惑如曼殊沙華。
她歎了口氣,倔強地抹去眼底一直閃爍的淚,對我說:維多利亞,你累了,我也累了。這樣追逐的遊戲實在沒有意思。你走吧,我不攔你了。
我的內心有一個聲音決絕地告訴我,維多利亞,你不能離開,你不能離開。可是我還是恍恍惚惚地站起來,轉轉因繩索而勒出痕跡的手腕,頭也不回地離去。
可我還是被伊麗莎白狼狽地抓了回去,賣給了黑市。
我在幽暗的古堡中,除了練習法術,就是回憶,回憶很多很多的東西,想一些令我開心的,不開心的事情。
我記得我幼時,家中也是富甲一方,有著偌大的農莊和牧場。撫養我長大的黑嬤嬤總是衝我咧開她雪白的牙,對我說,人要是總是喜歡回憶過往的事情,那就是那個人已經老了。
我老了。永生的外表下,是一顆蒼老而傷痕累累的心。
陽光會使我化為灰燼,同樣,溫暖於我,也是如此。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那雙薰衣草色的眼睛,也慢慢淡去了,淡去了。淡到我隻記得她的表情和她的話語,而伊麗莎白的麵容,卻已隨著歲月,漸漸模糊在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