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氣得哆嗦,臉色鐵青,要不是上回心軟被老鴇騙了,怎麼還會有今日之事?上次也是如今日這般,道如果不見薛國公就要關門雲雲,誰知老鴇在她的茶裡下了藥,醒來薛國公還睡在她床上。此事她怎敢讓王詡知道,隻盼著王詡快快的說服父母,好把她娶進門去,脫了這肮臟之地。
老鴇看她一言不發,也就不再罵她,冷冷的道:“蘭兒,這次算媽媽對不住你,不過人家這位公子的確隻為聽曲兒而來,長得也好,一看就是大家出身,就算要對你如何也絕不辱沒了你!你倒以為自己何等尊貴!媽媽為了你好少不得要提醒你一句,就算你嫁到王家,那也不過是個商人的妻子,士農工商,並沒有什麼值得你炫耀的!你快點收拾收拾,一會兒我就叫那位公子上來,給我好好伺候,有你的好處!”
陳蘭氣得淚珠兒在眼裡來回打轉,手指都握得發白。
小春看老鴇走下樓了才恨恨的罵道:“這個老潑貨!明明是看我們要走了想要再刮下二兩油來,今日公子明日少爺的!小姐,你還是快去洗漱吧,這裡我收拾一下,明日我就替小姐給王公子送信去,叫他快點接我們走,哪怕在外麵租一進小院子住也罷。”
陳蘭無奈,隻得把眼淚咽到肚子裡,收拾心情,準備應對。
青若在下麵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見一個丫環下來請,上得樓上,將可心留在外麵,自己進了陳蘭的雅室。花魁的房間果然又比下麵高雅的多,一張低低的桌幾上擺著一架古琴,後麵一具屏風上繡著淡墨山水,牆上掛著幾張王摩詰的真跡山水圖和諸遂良的字,百寶格上擺著一些古董,左邊放著一個薰籠,香味淡淡的似有似無;牆角盆景架上卻放了一盆冰,因此雖然正值酷暑,屋子裡倒不覺得悶熱。青若輕輕坐在那古琴後麵,用手輕輕一撥琴弦,發出錚錚的聲音極為清越,顯然是好琴。
“蘭兒見過公子,公子萬福。”陳蘭心懷忐忑抱著琵琶從後室出來。
“你就是陳蘭?”青若眯起眼,慵懶的斜靠在後麵的從胡國傳來的軟榻上,這個女人的確有幾分姿色,身上一件粉紅的宮裝極是精致,胸前襯著淺紅的抹胸,淺紅的腰帶束著小蠻腰,身段豐滿高挑,外麵又罩了一件淺紅的紗衣,雙臂攏著薄紗披帛,更添了幾分嬌豔,,秀發梳著螺髻,插著一枝步搖一左一右並排六枝金簪;小臉上略施粉黛,雙唇也點了胭脂,此時看她眼圈微紅,仿佛哭過了,卻更加讓人覺得楚楚可憐,如果是真的男人看到的話,一定會大起憐香惜玉之心。
“是,公子,不知公子想聽什麼曲兒?”陳蘭強笑著抬起頭來,心頭頓時一陣驚異,這個男人雖然纖弱,可是那一張臉真正漂亮無比,自己身為女子也算是個中翹楚,沒有十分姿色也有八九分,可是麵對眼前這個男人,也不由得自慚形穢,他五官無一不精致,修鼻秀目,眉濃膚白,那一雙眼眸黑白分明又仿佛隻是一團無儘的黑暗,讓人想起傳說中的妖孽。不錯,她從十三歲出來接客,可謂見過的男子成千上萬了,卻沒有一個有他這般慵懶無比的眼神,那微微抿起來的嘴角,好像噙著一絲嘲諷,又似乎根本沒有任何情緒,他就那樣斜斜的靠在那裡,白衣不染纖塵,手中鬆鬆握著折扇,快要掉下來一般,明明這是自己的屋子,但是看這人的悠然自得的模樣反讓她有種做客之感,就連聲音都透著一股慵懶一絲沙啞,卻如同玉擊掛鐘,獨有一種空靈與悠遠。
青若看到陳蘭那般緊張的站在那裡,連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心裡也沒有了初來時的想羞辱她一番的想法,說到底陳蘭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良人,自然要緊緊握住不鬆手,自己的家勢長相無一不比她強,雖然因她遭受了一場風波,不過自己的確不適與婚配,再說現在的日子不是也不錯麼?
“琵琶曲中我獨愛兩曲,一是春江花月夜,一為十麵埋伏,如果姑娘有此閒情,就為在下彈一曲如何?你不用緊張,我與王詡……是故交。”青若淡淡的道。
陳蘭聽了心裡很是疑惑,也不好相問,欠了欠身子告一句失禮才坐在一側錦墩上,正了正弦,一曲春江花月夜就悠悠的展開來。
青若盯著陳蘭那撥彈往複絲毫不亂的手指,完全沒有將這堪稱曲中之後中的春江花月夜聽進去,她此時真的非常想看到王詡,不知道這個不顧一切要娶陳蘭的男人如今變成了何等模樣?
陳蘭一曲彈罷,看青若毫無反應,心裡失望至極,這原是她最得意的曲子,曾經連續三年在長安的花魁攀比中穩占魁首,以至於後來無人敢在花魁大賽中使用琵琶,若是用琵琶也不敢彈這春江花月夜。
青若從沉思中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失禮了,輕輕一笑道:“陳姑娘的琵琶可謂彈得出神入化,隻是你的琵琶多了匠心,失了原意。不過就算如此,你也算是我聽過的彈得最好的人了,嗬嗬,不錯不錯。”
陳蘭頓時紅了麵皮,不錯,剛才她為了表現,竟然起了功利之心,被這位公子一語道出,直是羞慚無地。紅著臉道:“公子所言極是,蘭兒受教了。”
青若從軟榻上起身,道:“今日已然興儘,改日姑娘大婚之日,在下定然有賀禮送上,告辭!”言罷就轉身而去,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