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國王大街的街燈亮成了長龍，各個店鋪霓虹閃爍，爭奇鬥豔。海姆瑞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出現在大街上，目標明確的奔向兩側的店鋪，去補充白天消耗掉藥劑和裝備。

蓮華記得這個世界的法律禁止三十歲以下的人出入酒館，雖然她並不覺得喝酒有什麼不妥，但是被未來的同窗看到總是不好，隻能跟著依娜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她依稀記得自己讀到過“暗帝”相關的東西，暗自決定明天便去圖書館查一下。

海姆瑞在阿西卡城的東北側，離碼頭不遠，不到半個小時她們便回家了。

依娜雖然幾乎不能用魔法，卻極度熱愛魔法，她特地把閣樓辟出來用作書房，裡麵放的幾乎全是魔法相關的書籍。托她的服，魔法方麵的經典著作，蓮華基本都翻看過，各時期的理論還算熟悉，各種各樣的法陣她也見聞甚夥。但是依娜的藏書很專業，她搜集的魔法書基本都是學術類的，很少會記載什麼傳說或者故事。

而“暗帝”這兩個字，一聽就是不靠譜的傳聞。所以去書房搜索的時候，蓮華本來沒抱希望。卻沒想到真讓她給找到了。

——這兩個字，阿加西正史三部曲裡居然都出現了。

《諸神的黃昏》裡，有一節小詩描述魔王的英姿，用了“暗帝”兩個字以區彆於“神王”奧丁。《黃金帝國》裡，一度統治全中庭大陸的伊利亞王族，據說是“暗帝”在人間的子嗣。《破碎的中庭》裡，已經覆滅的伊利亞王族，被稱作在不見光之處裡掌控世界的“暗帝”。

但是很顯然，酒館裡那群人說的“暗帝”是某個特定的人物。那麼，還有誰比複生的魔王更與這二字相稱呢？也許那個“暗帝”，便是被蓮衣封印的第一個魔王碎片。

而現在……是第二個碎片出現了嗎。

儘管還有不少奇怪的地方，但是蓮華覺得自己離真相已經很近了，她的身體因為興奮而輕輕發抖。

“考了一天試，還沒覺得累嗎？”依娜推開閣樓的門，看到蓮華在，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進去。

“有一點。”蓮華回答，但是她忍耐管了，這點疲勞並不妨礙她的思維。

“你想查那個‘暗帝’？”依娜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半點要去睡的意思，不由眯起眼問道，“你可以直接問我，這個人我見過。”

蓮華明亮的眼睛霎時瞪圓，滿懷期待的回頭看著依娜。

依娜像是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一般，神情依舊跟在討論隔壁新搬來的老太太一樣，若無其事地擦著頭發，“你姐姐什麼時候被封印的？”

“我不知道，最近半年吧。”

依娜遺憾的聳了聳肩，“那麼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暗帝’十年前就死了。”

蓮華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他死在庫賽手上，有機會你可以向庫賽求證……當然，去問大神官也可以——那個時候他還是監國皇太子，應該就是他下的命令。”

“利齊亞……”蓮華絲毫沒把海默爾的身世放在心上，她腦海中全是“十年前”——她記得神殿裡有人告訴她，利齊亞死在十年前。而海默爾也說過，利齊亞死在魔王手上。

依娜頓了頓，“大祭司殿下的去世時，暗帝已經死了快半年了。”

“會不會是他詐死……”

“不可能。”依娜斬釘截鐵道，“人死是沒有辦法偽裝的，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撞到庫賽的劍上，自己把心剖出來，然後便魂散了。”

有什麼情景在腦海中一襲而過，蓮華覺得眼睛被撞得生疼，不由頓了一下。

“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心剖出來？”

“大概是報複庫賽？誰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至少有十種說法，你想聽哪個？”

蓮華這一次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如果我說他們本來是戀人，你信嗎？”

蓮華果斷搖頭——庫賽的戀人，明明是蓮衣。

依娜笑著揉了揉蓮華的腦袋，“行了，先到這兒，去睡吧。”

蓮華渾渾噩噩的回了自己的臥室。依娜卻倚在閣樓簡陋的床鋪上，靜坐到黎明。

那個人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剛剛從酒館裡的買醉出來。

她撞到他身上，拽著他的衣服，吐了他一身。還把他當成負心的男友，捶打責罵了半天。

其實他跟她男友一點都不像，沒有一身暴起的肌肉，也不邋遢。他還是個少年，身形頎長纖細，微微帶著一點乳香，舉止也是優雅從容的。隻是很不幸那天他穿了同款的衣服。

走在街上被一個臟兮兮的瘋女人纏上，他卻沒有半點氣惱。反而很好心的把她帶到旅館裡，服侍她洗漱，安頓她躺下去，吩咐人照看她。

依娜醉的意識不清，卻還是因為陌生人的溫柔感動得想哭。

再次相見的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依娜了。但是依娜認出他手腕上的胎記。

他有一頭柔軟的棕色短發，眼睛澄澈碧綠有如最上等的翡翠，相貌相當的陽光俊朗。

依娜衝進旁邊的時裝店，仔細的打理了自己的妝容，這才出去跟他搭訕。她自認無論相貌還是身材，在阿西卡城她都是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吊男人一向無往不利。結果這一次他馬失前蹄了。

“抱歉，我在等人。”他溫和的微笑道，“改天我請你喝酒。”

依娜一回頭，看到庫賽拽著一個金發的大美女從時裝店裡出來，一臉的無可奈何。他笑著迎上去，不知說了些什麼，美女跳起來攬住他的脖子歡呼，他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庫賽窘迫的揉了揉自己的臉，擦掉上麵沾著的口紅印。

明明是其樂融融的場麵，依娜卻覺得有些刺眼。

第三次相見的時候，她被雇傭跟隨正規軍，護送艦船開往龍島。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和庫賽都是聖域裡的龍騎士候選人。

但是那個時候他們兩個看對方的眼神裡，已經有了隔閡。跟競爭者之間的微妙張力不同，依娜能感覺出那是信念與理想的差異。

開往龍島的途中，他們遭遇了黑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