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右笑了起來,慕容副教主常年不在教內,對教內事務也是渾不關心,渾不了解,不知道教內人員變動也是正常的……他的語調天真可愛,話內實則滿是促狹擠兌,卻偏偏叫人挑不出錯處,我是上任右護法閉關前指定的繼任人選,教主大人以及副教主大人近日皆不在教內,而右護法一職暫時空閒,因一月之內沒有其他指定人選,故而由我擔任了魔教第一百三十七代右護法。
小右的聲音並不像一般六歲的小孩子一樣甜甜糯糯,倒是摻雜了點成熟男子的低沉暗啞,這兩種相反的感覺混合在一起反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隻想再聽他講多幾句。
白蓮花莊主冷冷地看著他,並未接話。心裡卻暗驚教裡何時出了這等人物,自己雖不在聖教,但卻也時時有消息遞來,萬萬不至於一點風聲也聽不得。
副教主?小右等了半晌,又催促道。
走罷。白蓮花莊主無聲掃視了一圈,暗暗感歎不知何時,原來這教內已無他勢力所在,如今,便是任人魚肉,怕是也不得不從……現在隻能先見教主大人一麵,再圖機變了,卻不知教主大人是被軟禁著?那倒是有些難辦,不過若他所求不過權勢金錢,這教主之位便給了他坐也無不可……
小右嬌嫩得仿佛碰到就會破裂開來的熟葡萄一般的臉上現出了可愛的笑容。副教主這邊請,教主大人委實……想念您得緊呢。
左護法的房間離教主大人居住的小院其實並不遠,隻要穿過一條廊子便是了。白蓮花莊主跟在小右的後麵,默默地觀察著他瘦小的背影。並不強壯的小孩子的身體,腳步也虛浮,看起來隻是初步練武。魔教前任右護法白蓮花莊主也認識,是相當成熟穩重,聰慧機變的一個人,當年也正是那位前輩指點了自己的武功,並且在自己離開山莊來到魔教後一直照顧著自己。說是前輩,其實前任右護法年紀並不大,大約應該比小左長得幾許,算到今天也隻是不過而立。可是為何前任右護法閉關得如此突然,並且莫名其妙地指任了這樣一個全無來頭,自己連聽都沒聽過的小孩子作為自己的繼任者?這件事來得突然,可著實處處透著詭異,白蓮花莊主目光緊緊盯著自己身前的小右,而且護法交替這般大事,無論情況如何,竟然事先毫無半點消息知會他這個副教主。看來……有必要去一趟聖地。白蓮花莊主考慮著,不過目前當務之急還是要帶走教主,想到那個可愛天真的大眼睛教主,他眼中厲光微溫,心情好了一點。但是轉念又想到不知教主受到了何種對待,心中又是憂慮起來。
這樣忐忑地想著,三人已走到了教主大人所居住的小院之前,方才攔住白蓮花莊主的幾個侍衛正四處張望著,看見小左和小右走了過來,連忙施禮,之後又見到了適才被他們攔下的白蓮花莊主,眼露迷茫之色。
小左一直低著頭也不知想些什麼,倒是小右瞧得清楚,他微微一笑,對著幾個侍衛訓斥起來,這位乃是聖教副教主,雖然常年不在教內駐留,管理教務,你們也需千萬記得清楚了,如此無禮莽撞,自己換班後且去領罰罷!他話內雖對白蓮花莊主多加尊崇,卻是連他名字也未提得,反而刻意地暗示了他不在教內不理教務。幾個侍衛唯唯諾諾地點頭應了,眼裡卻露出了點怨毒之色,偷偷地瞧著白蓮花莊主。
白蓮花莊主聽著小右此般說辭,卻也未動怒,本想著為幾個侍衛說個情麵免了罰,可看看小右的樣子也未必認了他這個情麵,那幾個小侍衛也八成領不了情,所以索性微微一曬,搖了搖扇子就跟著小右小左進了院子。
教主大人喜歡野花野草,因為管不了什麼教務,自己閒不住,喜歡時不時找些事做,所以雖然全無半根名貴草木,卻常常打理得滿園春光燦然,讓人見了便喜。白蓮花莊主當年尚在魔教之時,年紀還小,每每練武受了苦遍要跑來這個院子看著滿園鮮花燦爛生悶氣,教主大人(當時還不是教主,隻是被撿了回來乾些雜事,直到一年前才因為無人願做教主被騙當了教主)就會拉著他的手,兩人玩些尋常百姓家孩子的物事雜耍,雖然粗陋,卻是白蓮花莊主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日子,對於教主大人,白蓮花莊主是真心當做弟弟一般去疼愛的。
但是此刻,往日即使是冬日也有些長青植物種著的院子,卻是空曠無一物,教主大人之前養著的幾隻兔子小狗,總是滿地跑著撒歡的,也不見了蹤影。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白蓮花莊主覺得心慌起來。他拉住小右的袖子,厲聲質問起來。
你到底把教主怎樣了,這裡怎會是如此樣子?
小右也不掙紮,任他拉著自己的袖子,笑眯眯道,教主大人就在裡麵,副教主大人莫非是不想進去了?
白蓮花莊主一愣,又回頭去看小左,小左卻是回避了他的視線。白蓮花莊主冷冷看過小右微笑的臉,你最好是什麼也沒做。說完怒怒地放了小右,幾步走上前去,推開了門。
小左猛地抬起頭來,似是想攔住白蓮花莊主。小白……
話才出口,便被小右攔住,左回風,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做便是做了,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小左愣住,小右扯了他的衣袖,拉他出了院,卻是把門緊緊合上了。他既進了去,出不出得來,便都是他的命,你何必管得這許多……而且,這一切,不是從你帶教主大人回來的那一天開始,便決定的了,你現在後悔……太晚了,左回風。小左的眼睛閃著光,竟是隱隱的紅。
白蓮花莊主進得了屋子,卻是沒有人,他疑惑地四處望了望,想了一想,從懷裡取出了個小瓶子,倒了粒白色藥丸在掌心吞了,又進了裡間。
裡間的布局和他記憶中大大不同,到處掛滿了淡粉色的長長紗幔,瞧起來倒像是個靈堂了。白蓮花莊主輕輕撥了撥,紗幔便四處擺動起來,倒是上好的絲綢,可是染色卻是十分不均,一處白一處粉,還有多處紅色,瞧著甚是怪異。
白蓮花莊主走了幾步,倒是陷在這處處紗幔裡去了,隻得試探著喚了聲教主,卻半天沒有回回音,他心下疑惑,倒是暗暗提防了起來,正待再喚得幾聲,卻聽見了微小回音。
小白?那個聲音說,雖然很小,卻確實是教主的聲音。
白蓮花莊主心下稍安,聽準了聲音位置,便走了過去,你不要動,我這就過來了,他說。
恩。那個聲音低低地回了句。小白,我很想你呢。然後笑了起來,還是過去的天真可愛。你快點過來吧。
白蓮花莊主耳力尤強,更是有著聽過便不會認錯的本事,確定了教主的聲音,他一步步走過去,想著怎樣帶著教主平安離開魔教的方法,卻沒注意得到,層層紗幔後,微微亮起的兩點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