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怒吻(1 / 2)

霽月清歡 怡米 5920 字 9個月前

初霽後的天色湛藍澄清,日光傾灑,驅散雲翳陰霾。

華燈初上時,眾臣入宮赴宴,雖說采摘的計劃有變,但景安帝還是為眾人設宴以示慰勞。

而季朗坤因身體發燙,直接告假缺席了宮宴,在馬車上暈睡了過去,被車夫背進府邸。

葛氏急忙傳來侍醫為丈夫診脈,府中嫡庶子女全都等在外間堂屋內,除了在外買醉的季懿行。

“派人去把老三帶回來!”葛氏語氣極差,雖知曉兒子是因何出府買醉,但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再讓丈夫氣火攻心。

另一邊,寧雪瀅隨夫入宮,臉上沒有一絲笑意,與身側的男人一樣,麻木地看著推杯換盞的場景,置身熱鬨之外。

深夜乘車回府時,明明凍得戰栗不止,卻沒有向對麵的男子投去一記求助的目光,但清涼之下不乏細心,廿九這日的相處中,她未察覺到對方因心疾產生任何的身體不適。

回到伯府,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玉照苑,一個回了正房,一個回了書房。

孤燈一盞,男子的輪廓映於屏風上,是在窸窸窣窣更換著裝。

走出屏風時,梅子色的寬袖下,一枚銀戒格外顯眼。

衛九站在落地銅鏡前以一根青玉簪半綰墨發,其餘披散肩後,氣韻似陡峭青山上難以被采擷的雪蓮。

漏刻指向亥時三刻,衛九拉開房門,青梅緞衣遇月光,襯得人蘊藉溫煦。

守夜的董媽媽瞧見主子的裝扮,笑著誇讚道:“世子平日穿戴太素了,少了鮮活氣兒,還是穿這身更顯俊美。”

“是嗎?”衛九低笑一聲,推開正房房門。

夜色悠悠,隔扇一開一翕,有涼風灌入臥房,已沐浴歇下的寧雪瀅攏緊被子,獨占著整張拔步床,亦如白日裡衛九在帳篷中的所為。

混沌間,有風伴著鵝梨的陌生雅香飄入鼻端,寧雪瀅睜開眼,被悄然出現在床邊的黑影嚇了一跳。

待反應過來,她翻身朝裡,擺明了是在賭氣。

衛九附身,以指骨碰了碰她溫熱的臉蛋,在她刻意躲避時,猛地將人翻轉過來,麵朝帳頂。

寧雪瀅抬手去推,細柔的嗓音染了幾許不耐:“你做什麼?”

借著月色,衛九欣賞起床上女子的容顏,芙蓉麵,眉如柳,一雙妙目水泠泠,配以瓷白肌膚,用驚豔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衛九一哂,將人扶起,在寧雪瀅的掙紮中,扯過椸架上的大氅,將人包裹其中,扛在了肩上。

頃刻,馬廄中的青驄馬躍出柵欄,在馬夫驚醒之際,揚起層層雪泥。

跨入後巷的馬匹飛馳急奔,越過一條條街巷。

跨坐其上的男子狠夾馬腹,手上的銀戒在城中燈火的映照下散發出冷質的光。

清風樓前,還沒來得及買醉的季懿行推開家仆,獨自走向馬車,即便置氣,也不能置父親不顧。

可當一道馬蹄聲劃破夜的寂靜,他驀然看去,使勁兒眨眨眼,“剛剛過去的人是衛湛?”

家仆急著帶少爺回府,哪裡在乎那人是誰,“小的沒看清,三少爺快上馬吧。”

季懿行踢開他,走出幾步,站在長街中定定望著馬匹狂奔的方向......

闌珊疏影交錯橫斜,馬蹄聲聲向深處。

被裹在大氅中的寧雪瀅趴臥在馬背上,一路顛簸,等馬匹停下時,她輕咳幾聲,胃裡翻江倒海。

子夜寒鴉叫,哀哀戚戚有些瘮人,

被解開束縛後,寧雪瀅下意識直起身,卻是腳下一空跌下馬匹,仰麵坐在覆雪的草地上。

寢衣單薄,長發披散。

衛九手握馬鞭,斜睨一眼,沒有跨下馬的意思,隻甩出大氅,便調轉馬頭打算離去,更是沒有一句解釋。

經過此番,嬌裡嬌氣的貴女必然要鬨著和離。

再好不過了。

周圍陰惻惻的,大霧四起,冰寒徹骨,寧雪瀅巡睃一圈,方意識到她被“衛湛”丟在了不知名的樹林子裡。

抓起地上的大氅裹在身上,她起身追向一人一馬,“衛湛,等等我!”

一點兒彆扭何至於此?他不想提心疾的事就不提!

“衛湛,彆開玩笑,我害怕!”

踩在雪地上的小腳被凍得通紅,寧雪瀅無暇顧及,急匆匆沿著馬蹄的痕跡追去,卻被曳地的大氅絆住腳啪嘰倒在地上。

抹了一把沾了泥土的臉,她盯著一人一馬遠去的方向,有些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現實中的衛湛再冷情,也不會將她丟在陰森可怖之地,置她不顧。

坐起來揉了揉凍僵的腳,她咬牙起身,一瘸一拐地沿著馬蹄的印記前行,以期走出迷霧重重的林子。

呼嘯的風中傳來野獸的嘶吼,她忍著酸脹的眼眶,努力辨認著雪地上的痕跡。

倏然,前方又傳來馬蹄聲,她抬起頭,被火把晃了一下眼。

是衛湛嗎?

此時此刻,失望蔓延,已不再期盼是那人良心發現回來尋她。

是盜匪嗎?

腳底的冰寒傳遍全身,她已無力思考。

來者勒緊韁繩,橫轉馬頭,側擋在了她的麵前,探身手握火把,照亮了視野。

女子臟兮兮的,青絲淩亂,狼狽的不成樣子,卻還是掩飾不住絕色的容顏。

本是偷偷跟過來一探究竟的季懿行怔愣片刻,懷著一絲忐忑問道:“你是衛湛的什麼人?”

寧雪瀅避開刺眼的火把,打量起馬背上衣冠楚楚、氣宇軒昂的青年,稍稍舒口氣,慘白著一張臉如實回道:“小女子是永熹伯府的人,還望公子搭把手,送我回去。必有重謝。”

不是她多稀罕永熹伯府長媳的位置,而是伯府名聲在外,京師一帶無人不曉得,或許會帶有敬畏心,不敢貿然動她。

眼下,需要先脫險再從長計議。

和離,是她驟然生出並瞬間堅定的想法。

她看不透衛湛,也不想再蹉跎下去。她想念爹娘了。

永熹伯府的女眷和婢女眾多,季懿行並未全都見過,他試圖穩住劇烈的心跳又問:“姑娘可否透露姓氏?”

寧雪瀅一默,小聲道:“姓衛。”

那一刻,季懿行難掩失落,但還是做不到袖手旁觀,“你是衛湛的庶妹?為何會被衛湛丟在野外?”

伯府隻有一個嫡女衛馠,季懿行早就見過。

提起衛湛,寧雪瀅鼻尖發酸,繼續胡謅道:“言語上衝撞了兄長。”

“衛湛如此蠻橫暴戾?僅僅是衝撞,就把你丟在野外?”

“如公子所見。”寧雪瀅用手背蹭了蹭眼尾,苦笑道,“小女子現在這副模樣,做不了假。”

身為朝廷命官,將血親妹妹丟棄荒野自生自滅,都可以吃言官一諫了。

女子說的是地道官話,沒有口音,季懿行沒再懷疑,遞出左手,“上來,我載你回去。”

寧雪瀅喜出望外,誠心道謝,手一抬,被男人拽上馬匹。

好在傍晚沒有飲酒,季懿行有的是力氣,一甩馬鞭,縱馬駛出林子,一路上聞到的除了落葉的味道,還有陣陣暖香。

行入官道後,寧雪瀅的心踏實下來,扭頭看向身後的人,“敢問公子大名?”

總要記住援助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