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裡,儘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我自十八歲步入血雨腥風的江湖,從未陷入任何一個陰謀。這是我的成功之處。我也沒有對什麼人動過情,作為一名殺手,這也是必不可少的要求。
我可以為任何人殺人,但我有選擇雇主的權利。除了一個人——鐵扇書生,他是我的主人。鐵扇書生有四個死士可以為他賣命,並賜了名號給這四人,分彆為:日,月,風,雨。
我是長風,鐵扇書生的四死士之一。這四人從未見過麵,但都忠於主人。主人說日月風雨自幼無父無母,被他領養教導,培養成江湖上頂級的殺手。
我的劍應該是把古劍。我第一次看見它是在主人的兵器庫中,主人喜歡收集各種新奇怪異的兵器,所以一個兵器庫大得足以裝下一支軍隊,然而卻並不顯得空曠。我在燈火通明的密室中看到一麵掛滿各種劍的牆壁,發現了這把劍,青銅色的劍柄上鑲嵌著瑩綠璧透的古玉,劍身也是通體的青銅色,也許由於年代的久遠,整把劍已被磨得光亮無比,但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斑駁。於是我站定,久久地凝望著那把劍。主人回過頭來,看見我一臉的癡迷,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飛身向那把劍躍去,待他黑色的披風飄落下來後,他手中多了那把劍,邊走邊說:“他叫斷魂,是我收了很久的古劍,你若喜歡,拿去罷!”話音未落,忽地一道青光飛來,我伏下身,出手接住,手竟猛地顫了一下:好沉的一把劍!
握劍在手,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與地位——今生是一個為主人賣命的殺手死士。
我的武功是主人傳授的,惟有一套不知名的劍法是在我十四歲時一位來拜訪主人的客人所授,他囑咐我不要使用這套劍法,但每天都必須練習,卻又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路劍法,包括主人。我很快地學會了這套劍法。並且每天睡覺前按客人傳授的口訣修習內力。
主人的武功高深莫測,算得上是江湖中的泰山北鬥,但是主人幾乎不出山莊大門,隻是有時會有江湖中的人物來拜訪。主人能知曉天下事,我經常會被主人傳喚到密室,他坐在簾後的軟榻上,神態莊重而威嚴,讓人不由自主地臣服於他。我已經按照他的吩咐為他殺過許多他要殺的人,而且通常都是最近江湖上小有名氣的主兒。
一滿十八歲,主人就讓我離開山莊自己在外安家,有事時會飛鴿傳書通知我。我按照主人的吩咐,在淮安城東買下一座帶小院的房子,早晨起來練一會兒劍,到了快晌午的時候,去市集上喝三錢的酒,然後坐到客棧外的台階上等生意。這裡許多跑江湖的漢子會坐在這裡等待招侍衛,或是轎夫,不然就是一些會功夫的人等著被請去押一些細小的鏢,或是像我這樣——做殺手。所以我會為任何一個付給我銀子的人去殺人,這樣可以維持我的生計。
作殺手其實很輕鬆,我殺的那些人幾乎沒有費我多大力氣,次次得手,於是我在江湖上頗有了些名氣與信譽,由於我的劍,我被稱為“斷魂疾風”
但是在四月的一天,我遇到了一個很可笑的生意。那天的陽光極暖,微風徐徐,客棧門前的桃花花瓣被風吹落在我的肩頭、發稍。我低著頭,但我感到有人站到了我的麵前。
我抬起頭,是一個身材嬌小,麵容清純可愛的女孩子,她穿著很合體的白衫子,袖口綴著幾根芽綠色的帶子,肩上挎一用絲帶編成的芽綠色小包,下身是長及腳麵的芽綠細紗裙。此時她正充滿期望地望著我,眼中噙滿了淚水。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她找錯了人,於是我對她說:“我是個殺手。”誰知她竟毫無懼色地仰起頭:“找的就是你!”我不由暗暗吃驚,但還是抬起頭問她:“你要殺誰?”她看了看四周,對我說:“跟我來!”然後就閃身鑽入了人群。我考慮了一下,決定跟著她去。
這女孩子一走動,我便料定了她有功夫,而且她步子輕盈,十分靈活,可以看得出她的輕功極佳。
我隨她七拐八拐地進了一條寬寬的巷子,到了儘頭一處深紅色的大門,她閃身進去了。我縱身一躍,上了屋頂,繼續隨她而行,最後她停在大院西走廊的最後一間房間門口,四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我也四下望了一下,看見沒有人,才悄無聲息地落到房間門口,剛站穩,就被一隻纖細的小手拉了進去。
我問道:“姑娘找在下究竟有什麼事?”然後仔細看了一下房間的布局及環境。
女孩子不聲不響地走到書桌前,從桌上拿來一張紙給我。我接過來,那是一張畫像畫像中的人很年輕。旁邊有兩個楷體字:聞天。我隨口說:“他叫聞天?”女孩子又丟過來一個布袋:“這是五百兩,事成之後,竹西自會有一千兩奉上。”
我把銀子還給她說:“竹西姑娘,你還是用三天的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你是否真的要殺他,三天之後,你若還是執意要殺他,我會馬上去辦,若是你改變了主意,我就不再插手這件事情。”然後,我就打開房門,飛身躍出牆外。
回到了我的小院,我從井中提了一桶水,舀起來喝了幾口,很清涼,很甜。剛放下桶,便覺背後逼來一陣陰風,似一尖利的暗器飛來,我本能地縱身飛上屋頂,隻見一個人影從門前一閃而過。
我在屋頂坐下,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小丫頭真是奇怪。忽然記起在屋梁上麵最中間的一片瓦下藏著一小壺十八年的女兒紅,於是找出來準備過癮。
開了瓶蓋,一股濃烈的酒香便撲鼻而來。飲酒不是嗜酒,飲酒首先應該嗅其味,愈濃則愈香;然後解其時,愈久則愈烈;最後才應品其味,愈細則愈醉,此醉又非彼醉,此醉為溶入酒香中,乃是“沉醉”的“醉”,而醉漢的醉則是一界莽夫所為,把酒當水,囫圇而下卻渾然不知其味,若是這樣,便是酒最大的悲哀了。酒要有人可以了解它的香醇與內蘊,而並不是人們高興時的寄托或是悲憤時的發泄。
我仰起頭,眯起雙眼——陽光很刺眼。我右手食指和拇指扣著壺把,一伸手臂,一股細如清泉的酒水便淌入口中,我不禁醉在了這香濃的酒香之中。
“喝什麼酒啊?你還有事情沒有做呢!”很清脆很甜的聲音傳如耳朵。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個叫竹西的小丫頭。
“你考慮好了麼?”我放下酒壺。
“你不敢殺他?”她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