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彆開玩笑了。現在我該怎麼辦呢?”田野眼前發昏,“衣服是小問題,我怕的是這次我沒有任何反應的話,下次對方還會想辦法整我。就算都是這樣的小事,累加起來也夠糟心的。”
“我要是你的話,我就把po文太太提出來敲打一頓先。我不提墨水印子的事兒,但反正總能找到她點錯處訓她兩句。這樣,一來我沒冤枉了她,二來萬一真是她乾的,也不至於讓她覺得我好欺負。”程舟說著仰頭看看天上的白雲,“但是你的話,我覺得你做不到。”
程舟想了想:“你要是真不介意,要不還是咽了這口氣吧。往好了想說不定是哪個小孩不小心甩上去的呢?所謂的‘下次’可能並不會發生呢?或者說,真有‘下次’的話可能就能趁機抓住到底是誰乾的了呢?”
對麵半天沒有回音。
程舟說:“不說話我掛了啊,一會兒我還有事兒呢。”
田野發出一個長長的歎息聲:“我好累啊。”
“還累啥,事情不都解決了嗎?”
“你真是重新定義‘解決了’。”
“那你想咋地,毀你一件35塊錢的衣服,你還想不查清楚不罷休嗎?”程舟喝下最後一口豆漿,“田老師,你隻是個班主任而已,你不是警察,不是偵探,更不是神仙,不是上帝。隻要你彆去想,這事兒就沒了——想點開心的,這周末帶你去鐘頭山看日出,給你放鬆放鬆心情。”
“去不了,下周有公開課。”田野怏怏的。
“相信我,不差這一會兒工夫的,適當放鬆更有益於發揮。”程舟壓根沒給她拒絕的空間,“就這麼定了,不要放我鴿子啊。”
“喂,你……”
然後程舟就把電話掛了。
抬頭看向早餐店門口:“老板娘,再來兩個魚香肉絲包子!”
*
與胃口大開的程舟相對,今天邢者的早飯是白開水就麵包。
他非但沒有好一點,反而感覺比昨天病得更重了。之所以謊稱“好多了”,實際上隻是不想住進彆人家而已。
他甚至覺得這不是不好意思麻煩彆人——作為一個視障者,他要麻煩彆人的地方有很多,他早已習慣了在接受他人幫助後大大方方地說謝謝。他的抗拒是來自“不想去彆人家”這件事本身,比起去一個讓自己非常拘束的地方,他寧願窩在宿舍硬扛。
反正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電子體溫計傳來“嘀”聲,他把體溫計拿開,按下手柄上的一個按鈕,便聽語音播報道:“您的體溫是40.2攝氏度,體溫偏高。”
果然還是在發燒。
邢者伸手探向床頭掛的一個塑料袋,裡麵是小周走前給他留的藥。摸到一盒感覺大小形狀像布洛芬的藥盒之後,他躺回原處,打開了手機上一個叫“Be my eyes”的軟件,熟練地在上麵發布了需求。
很快有誌願者接起了視頻電話:“您好,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您好,麻煩幫我看一下這個藥是布洛芬嗎?”
“對的,是布洛芬。”
“麻煩再幫我看一下用量。”
“好的。您手機再向左一點,這樣我看不見。對,現在可以看見了,然後藥盒再轉一下。好,現在手機不要晃動。”誌願者頓了頓,然後照著藥盒念道,“成人用量是一次1粒,一日2次。”
“好的,謝謝。”
“您還有什麼需求嗎?”
邢者應:“沒有了,謝謝。”
“不客氣。”誌願者說完,很快按下了掛斷鍵。
邢者也把手機放到一旁,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不鏽鋼水杯——很輕,裡麵沒什麼水了。
他隻得又撐起身子來,暈乎乎地摸索著地上的暖水壺。
倒水對平時的他來說不是什麼困難的動作,但因為發著燒的緣故,手上沒什麼勁兒,一不小心把水壺整個兒拎成了平的。
滾燙的熱水衝出壺塞,濺到了搭在床邊的另一隻手。他痛叫一聲,拿壺的那隻手也鬆了,水壺掉在地上發出壺膽碎裂的聲音,以及水潑在地上的聲音。
“……”
邢者的沉默震耳欲聾。
他梳理了一下自己現在應該做的事——用冷水衝手,找燙傷藥,找剛才慌亂間脫手了的布洛芬,然後清理地麵……算了,還是先躺下緩緩吧。
他頹然倒回床上,高燒讓他的大腦一片混沌,要不是手疼,估計這一躺就直接睡著了。
甚至就算手疼,他也進入了一個半醒不醒的狀態,直到一聲門鈴聲讓他渾身一個激靈。
他一時沒有應聲,直到第二聲響起,他才確定不是幻聽:“誰……咳咳咳!”
不行,嗓子岔劈了。
這時候來人,大概率是抄水表的。邢者生著傳染病不想開門,就想著等這人自己離開,但門鈴聲卻執著地響個不停。他小小聲說了兩遍“我這邊不方便”,門外的人都沒聽見。
邢者歎了口氣,隻得摸到口罩戴起來,然後下床開門。
他隻開了條小縫,迎麵而來是一股魚香肉絲味:“送錯了,我沒叫外賣。”
程舟的聲音近在咫尺:“沒送錯,就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