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看到玄震停下來,我迫不及待地追問。
“這裡便是靈隱洞。”玄震輕聲道。
光顧著聽故事,連不知何時竟然已身處一個山洞都不知道。靈隱洞的石壁上透著忽隱忽現的陣陣光華,如珍珠般通透,照亮了布置清雅的山洞。
“這就是憐汐住的地方?”我打量著四周。
“一路走來,若不是有心,很難發現瓊華西側竟有一條更通往山頂的小道。”夙玉道。
“想不到這昆侖山故事還挺多。”天青走到洞深處的一張榻邊。
“後事又如何?”沒想到玄霄也對這感興趣。
“是啊是啊,後來咋樣了?”我附和道。
“後來,她一直守在洞外,照顧他,直到他醒來。他清醒的那天,天飄著大雪,像是要把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埋葬。他知道自己還沒死,知道有人救了他。他想不透,為什麼這樣都不讓他死,他活著沒有任何意義,卻連死的權利都被剝奪。她在洞外,隻聽到他聲嘶力竭痛苦萬分的大吼,她在流淚,覺得心在淌血......她不想讓他痛苦,她不想要他輕生,也許也是為了她的私心,她變幻成雅竹的樣子,走進洞內。看到她的一刹那,他隻覺時間、空間好像停止,呼吸、心跳都凝固了。他難掩心頭的狂喜,不顧一切地將她抱住,流下了男兒滾燙的淚。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身體會這麼冷,他隻想以自己全力的擁抱溫暖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那滴淚水,承載了太多炙熱的情感,足以將她的身體融化......她是雪,她承受不起,卻還是堅持硬撐著。她儘了自己一切的能力對他好,想在自己為數不多的日子裡,好好愛他,即使,是以彆人的身份......他是聰明人,不多久便察覺出不對。雅竹並非像她這麼文靜溫柔,雅竹一向是活潑可愛的,就算碰到再大的麻煩也總沒心沒肺地笑,正是這點吸引了他。但如今,這個‘雅竹’卻沒了昔日的樣子。他問她,她隻是以經曆了太多為由,說自己成熟了,也懂了許多......”
“可憐世上癡情女......”夙玉甚是歎惋。
“神仙動情本是天理難容,她為何還......”此時的玄霄自是不能理解,“她不過見了他一麵,竟不惜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種愛情叫一見鐘情?這是無可避免的,女人嘛,愛上了,即使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感覺心頭好壓抑。
“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天青調侃道。
“我當然懂!”我爭辯。
“你經曆過?還懂呢......”他笑笑。
“我......就是懂嘛!”是你讓我懂的,你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
“憐汐最後,是真的灰飛煙滅了吧?”夙玉問。
“她知道她隻有最後一刻了,那時即將破曉,身上的靈力已經四溢,僅剩的一點怕是不能再維持這個形態多久了。她想再看他最後一眼,就自己找個地方,靜靜地離開。她步入山洞,輕得沒有一點聲響。他卻回頭了。他說,我知道你不是她,隻是我不願相信,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她流淚了,她隻能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她已經沒力氣說彆的話了。他說,謝謝你,讓我最後能再看她一眼。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山洞,卻聽身後一陣悶悶的倒地聲。他回頭,見到了她的真麵貌。她倒在地上,絕美的容顏毫無生氣,清澈的眼眸半睜著,空洞無神地望著他,飽含了深情。他呆呆地任由不聽使喚的雙腿將自己帶至她的身邊。她說,該是我謝謝你,幾千年,我沒流過眼淚,因為我不能流淚,淚水太燙了......他不知所措地跪到地上,隻見她身體的某處已經化開了,地上一灘雪水印。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我的心,前兩天剛會跳,你聽到了嗎?和你的一樣,有聲音......‘咚、咚’,心是熱的,讓我全身都好溫暖,就像被你抱著一樣......他以為自己隻是把她當成雅竹的替身,可是在他使勁想抓住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懷裡,卻隻碰到一團水霧的時候,他發現,他已經愛上她,愛上一個,甚至連其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她吃力地張口,卻已然發不出聲音。凝聚最後的靈力於右手,在空中寫下傾儘畢生的字。第一字:‘我’露珠晶瑩,天色微明。秀發飄揚,帶著淒苦的微笑。第二字:‘愛’曉霧彌漫,朝霞絢爛。眸若星辰,逐漸透明的身體,無悔的情。還有,那隻寫到一半的‘你’。破曉的晨光與她散儘的元神,赤色的朝陽與他充斥懊悔的眼眸,情景交融。他仰天長嘯,現如今留下的隻有伊人已逝的悲涼。風霜雪雨,不知何時在鮮血與靈魂最深處已刻下她的一顰一笑。他頹喪地低下頭,感到徹骨的寒冷,好像她走了,自己身上的溫暖也不複存在,抑或是不知,該為誰而存在。”
“那就是說,到死,他都沒能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心裡真不好受。
“不,他知道了。在她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塊美玉,上麵刻著‘憐汐’二字。旁邊還有一封信。信上說,她喜歡看到他笑的樣子,她對不起他,不該因自己的私心裝成他的雅竹。她知道他恨她,但她已為他耗儘了自己的生命,希望以此為條件,讓他不要再輕生,好好活下去,算是代替她,一起活在這人世上......他是恨她,恨她就這樣離開自己,要自己再一次承受痛徹心肺的絕望。他收起信和玉,自此長居於昆侖山頂,沒人知道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他是如何生存下來的,隻知道他開始一心修道,自此不再過問凡塵俗世......瓊華的第一任掌門曾受過他的點撥,才創建了我派,之後他便消失了,如同憐汐般,似是化為雪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真傻,這值得嗎......”夙玉歎了口氣,絕美的麵容上止不住的哀傷。
“其實還好了,她最終是贏得了他的愛情呀,就算是死,她也能安心了吧。”我找個借口來安慰自己。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讓人難受,剛獲得他的愛,她卻走了,還不讓他死,他的痛是更甚於她的。”玄震道。
“......對了,你跟我們講這個故事乾什麼?”我問到重點了。
“剛才我們走上來的那條小徑,就叫‘憐汐麓’,是司空燁為了她取的名。”玄震回答。
“昆侖山巔景色如春,卻惟有剛才那條路,竟無一花一草,遍地大雪......原來......”夙玉恍然大悟。
“還有一個流傳更廣的傳聞。”玄震頓了頓,見我們都在看他,繼續說了下去,“就是......一起走上‘憐汐麓’的人,他們之間......會有理不清扯不斷的情愛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