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 已然是深夜,石……(1 / 2)

鳳吐流蘇 浸梨花 4998 字 11個月前

已然是深夜,石板路上深深淺淺的雪坑讓人走起來寸步難行。一抹紅色的影子飛逝過這深深的巷子。

幽幽的梅香從巷子深處的大宅院中傳來,這寒夜中嗅來,是獨特的清香怡人。轉過巷子,在那所大宅子的小角門處,坐著一個中年婦人,正倚在藤椅上,喝著主人賞下來的酒。

“老常!你快點出來!”那婦人柔和的語調裡有了夾雜的焦急,不一會,一個身著深色棉袍的男人走了出來,婦人指著門邊站著的一個老人道:“老常,這位老人家來自鼇南,如今迷路了,你好歹給人家講講。”

老常點點頭,溫和的握著老人冰涼的手道:“老人家,不知你到煜都來做什麼?我可有能幫你的?”那老人氣度風華的笑了笑,道:“多謝了。老朽的女兒遠在煜都,今次特來看望她的,不想一來這兒,結果就迷路了。”

老常愣了愣,看來,這老人不是一般的俗人,言談舉止,頗有魏晉風度。於是,老常的禮儀更加周全了些。

“老人家,現下雪多,路不好走,不如您到我的屋中一坐,我慢慢跟您聊,可好?”那老人聽老常如此說,輕笑一聲,點點頭,步入了那個挨著角門的屋子。

那婦人已經將酒食擺好,等兩人落座,那婦人便走到裡間繡花。老人撚須道:“老朽姓安,名立之,本居華歌之南的鼇南,我惟一的女兒居住在煜都,老朽實在放心不下。才來看看,今日才到,卻轉到這個巷子來了,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老常笑了笑,喝了一口酒,道:“這裡是安國街的登雀巷,這處恢宏的宅子,是兩朝丞相蘇純仁的府邸,相府位於繁華的安國街上,也難怪老先生您走錯了。”

立安之愣了愣,道:“這裡就是相府?方才我進巷的時候,卻差點在夜色中被一華貴的紅氈車輦撞到,那可是丞相的車輦?”老常笑了笑,道:“不然。那是丞相長女的車輦。老人家您可能不知道,這丞相長女,是當今的太子妃。我以前有幸見過幾次,那種風華絕代的佳人,也隻有皇家兒郎才配得上。”

立安之思慮良久,道:“我想起來了,這在鼇南也是家喻戶曉的。丞相除卻了一個養在上北的小兒子,不是有四個女兒麼?”老常笑了一聲,道:“正是。跟太子妃一母同胞的二小姐,如今正養在深閨,而側夫人的兩個女兒,除卻我們私下口裡喊的“溫美人”三小姐,就是那位四小姐了,老人家可不知道,我們太子妃氣度雍容,二小姐聰穎伶俐,三小姐溫潤可親,這都是頂好的了,而我們那位四小姐,在雍容,伶俐,溫潤之上,比不得三位姐姐,但她的那種氣質風華,讓我們這種下人都自慚形穢啊。”

外麵傳來了深深的更漏聲,立安之和老常聊了近乎一宿,天際泛白之際,老常才將安立之送到門口,跟他講了他要去的地方怎麼走。

看著立安之離去的背影,那婦人走了出來,道:“昨兒你怎麼和這位老人家談了一夜,也不怕累著彆人。”老常搖搖頭道:“不是。是這位老先生好奇咱們家四位小姐的事兒,我才講給他聽的。你也彆閒著,夫人那兒還等著你折去的新鮮梅花呢。”

婦人不再言語,徑直用藤簍裝了臘梅,往正房裡走去。

冷夜香消夢新覺。

華歌朝裕靖元年,寒冬。

經過三年平西番的征戰,戰功爍爍的裕沅帝安然駕崩於陽元宮。將皇位傳給了太子洛翎晥,號裕靖帝,即日登基。

我閒適的坐在漱玉館旁邊的的流芳亭上,手裡握著一根竹質的釣竿,正引得一隻錦鯉上鉤,卻因為來人驚跑了,我有些惱意的轉過身去,卻看見是娘親。

娘親穿著紫綢的裙袍,攏著淡玉色的外裳,一臉不忿的走了進來。我心底忽地一動,道:“娘親,怎麼了?”娘親猛地將手中的白銀翡翠鼻煙壺摔到水中,素來婉轉的聲音壓抑著怒火:“晚玥因為生了和福公主,晉升了元妃。”

我一怔,剛才垂釣的好興致全然消失,隻餘下一種叫做不滿的情緒。“阿嬌,”娘親喚我的乳名,“你也彆再推辭了。你知道的,你明日就要入宮了。”

手中的釣竿毫無防備的隨著方才鼻煙壺掉落的痕跡落了下去,我怔忪的看著湖麵漂浮著的釣竿,輕聲道:“娘,除了我入宮,您就沒有與大娘爭寵的方法了麼?”

娘親仿若不介意我句子中刺人的話語,她兀自說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娘親來自豐樂樓,不比甄婉怡是大家閨秀,如今她的爾雅做了皇後,有大皇子和永樂公主,晚玥做了元妃,有了和福公主,你爹的心思你也曉得,他如此更愛往正房裡去。”

我盯著娘親那姣好的容顏,一字一頓道:“綰鳶不也是昭儀麼?她總是您的女兒了,不是一樣麼?”娘親搖搖頭,道:“綰鳶雖聰慧,但她性子到底是溫潤和悅的,晚玥那丫頭性子淩厲,綰鳶和她又從小和不來,綰鳶怕是會被晚玥鬥垮,所以,我才要阿嬌你進宮幫她。”

我將目光移向遠方,直到看見了皇城的琉璃瓦,我低低的歎一聲,起身離開。

這種結局,我是早已知曉的,既然是為了娘親的榮耀,為了親姐的恩寵,我也隻有將自己的一生作為賭注,拋進後宮這一場賭局。看誰會贏。

馬車飛逝,很快,沒等我打算自己未來的宮闈生活,就很快到達了宮人府。千帆千舟攙扶著盛裝打扮的我,盈盈來至宮人府內,沒來得及看華太祖手書的宮人府匾額,便被兩個侍女引到記冊閣,血紅的帷幔懸掛在高梁之上,讓人不寒而栗。

古樸而精致的一串擺得整齊的長桌上擺著各色的箋紙筆冊,還有大大小小的章印與毛筆,桌後坐著清一色著淡青色官服的登記官。

作了一個最柔婉的笑容,顰顰的走到掛著“秀”字的桌前。一旁千舟聰敏的對登記官道:“大人,麻煩您為我家小姐登記。”那個留著胡須,頗有些年紀的官員抬頭看了看我,嗓子裡悶悶的說道:“哪家的小姐?”我清了清嗓子,道:“蘇純仁丞相家四小姐,麻煩大人了。”那個官員聽見“蘇純仁”三個字,瞳孔放大,立刻獻媚討好的說:“原來是蘇四小姐,鄙人失禮了!”

我溫婉一笑,道:“大人無須這樣,芷兒麻煩您了。”嗬,怎個世界,全被假象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