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環顧四周,發現幾乎每一束花裡都包含著一些淺默,對此有些驚訝。
——為什麼每束花裡都有一些淺默?
——因為,我想讓更多人看到這麼美的花呀。
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少年在心裡暗笑。
真不可思議,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我是查路拿古,請問小姐芳名?
——我叫淺沫。
——跟你的花同名?
——哦不,花叫做“淺默”,“默”是“沉默”的“默”。我叫做“淺沫”,“沫”是“泡沫”的“沫”。
——哎?為什麼給花取這樣一個名字?
——我就是想默默的活著,淺淺的笑著,小幸福不斷。我可以不要什麼大幸福,隻要我愛的人都能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可能你聽起來會覺得很假,但是這是我的心裡話呢。
——我相信你的。
……
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就這樣聊了起來。
淺沫覺得原來“一見鐘情”也有靠譜的時候。
那個名為查路拿古的少年,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
可惜,他不是小鎮上的人,應該很快就要離開了吧。
真的,有些遺憾。
拿路查古並不像淺沫所想的那樣是個旅客,聽他說他是迷路才到這裡來的。
淺沫很熱情地招待他,並留宿他。
拿路查古同意了。
翌日,淺沫起床拉開窗簾,換上衣服準備出去散步的時候,發現少年拿路查古正立在門口。蒼白的臉上泛出了幾抹紅暈。
——早安。
——早安~
淺沫沒有問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裡,拿路查古也沒有告訴她。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都沒開口,仿佛像早已確定好一樣。
淺沫走出家門,拿路查古走在她的旁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都十分自然,好像他們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了。
他們向每一個人說“早安”,大家也都愉快地向他們問候,沒有人指著查路拿古問“他是誰”,而都向他微笑。
陽光灑下來,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淺沫看見每個人都在閃閃發光,仿佛鍍上了一層碎鑽。
兩個人經過了昨天他們擦肩而過的那個地方。
查路拿古看到地上的淺默,有些驚詫地望向旁邊的淺沫。
少女笑了笑,又在旁邊放上了一枝新的淺默。
兩個人肩並著肩繞著小鎮走了一圈。
風吹,蟬鳴,樹動。
他們踏著夏日的奔放與熱情,就這樣走著。
從後麵看過去,少年身材修長,少女亭亭玉立。
少年一米八多的個子,而少女才一米六多一些,她的頭剛好夠到少年的肩膀。
他們隻是肩並肩而行,沒有拉著手,也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
不是情侶,不是戀人,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隻是才認識一天的陌生人,罷了。
較為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或許是因為夏季的太陽實在過於充滿活力與激情,淺沫體內一種叫做“熱血”的東西運轉起來。
她看了看走在身邊的少年,覺得這個夏天一定也會是她度過最有激情的一個。
一定可以成為朋友的吧。
成為戀人或許會很難,但成為朋友應該很容易的吧。
拿路查古,是這樣一個溫柔隨和的人啊……
淺沫的花店坐落在小鎮的最後麵,淺沫就住在花店裡。
整個小鎮的身後,有一座山。
山不巍峨,亦不陡峭。舒緩、平坦的坡度刻畫出它柔和的線條。
所以小鎮上的人,都親切地稱它為“小山”。
小山的最頂部,便是淺沫的那一片花田。
或者我們也可以這樣說——這座小山,都是屬於淺沫的。
淺沫每天上午和傍晚都要去花田一次,看看她心愛的花。
少年查路拿古微笑著看著桌前正切麵包的少女。
也許少年的目光過於炙熱,少女有些靦腆地抬起了頭,目光正好對上了少年的。
——你不習慣吃這樣的早餐嗎?我不知道你不習慣,我可以去給你做你喜歡的。
——不,我很喜歡,謝謝。
少女溫柔地笑了笑,查路拿古發現她的眼睛似乎想要與天空揉進一起似的,太過於純淨了。
純淨得他都有種想要將其毀掉的欲|望。
該死得美!
啊,如果團長看見了的話,一定也會有這種想法吧。
他們是盜賊,想要什麼,搶過來就好了。
即使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又被封念,但若是說要殺麵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的話,那真的也是輕而易舉。
看著低頭正為他倒牛奶的淺沫,查路拿古舒服地眯起了眼。
他承認有一瞬間他動了殺心。
其實這樣也不錯,有個人體貼地伺候自己,沒有任何彆的心思。這樣的感覺……是一種叫做“溫暖”的東西吧。
她一定會為她的眼睛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不過在此之前,就讓他先在這裡舒舒服服地養傷吧。
他真的不喜歡那雙眼睛,即使它美得驚心動魄,有種勾人魂魄的魅力。
因為這眼睛太過於乾淨了,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眼神,並且永遠也不會有。
嗬,不知道她到了流星街,或是受到了最致命的傷害後,是否還會有這樣的眼神?
肯定不會的吧。
世界上沒有這種人。
哈,這就是臭名遠揚的幻影旅團的蜘蛛腦的——惡趣味。
——淺沫,我想去看看你的花。
——欸?
——我啊,想去你的花田看看。應該是很漂亮的吧。
——恩,很美。
——我真的很喜歡淺默。
——是呀,淺默也是我最喜歡的花。
淺沫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現在正處於多麼危險的境地。
隻是滿心歡喜地細細端詳著少年的臉龐,端詳著他的眼。
想到了一個詞。
青翠欲滴。
應該是吧。
小山本就不高不陡,而淺沫因為每天都要走上這麼一段路程,在登山的途中一點也沒有疲憊的症狀,查路拿古雖然受了傷,但是這點小問題根本就不在話下。
於是原本不長也不遠,換了小鎮上的人至少要走上一個鐘頭的腳程,硬是被兩人縮成了二十分鐘。
他們很快就到達了山頂。
然後少年就看到了在陽光照耀下顯得金燦燦的花海。
然後少年被震撼了。
然後……
淺沫就不知道“然後”了,因為拿路查古明顯已經神遊飄走了。
六七月的花照常理說應該是蔫蔫的,萎靡不振的。然而淺沫的花卻是絕對的例外,或者可以說,淺沫和這個小鎮本身就是一個例外。
世界上不該存在這樣子的地方。
世界上不該存在這樣子的人。
世界上不該存在。
也許少年拿路查古沒有意識到其實他是在嫉妒,在怨恨。
流星街出來的人啊……
那個被所有人都拋棄的地獄。
這種美好的東西,他想毀掉。
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想毀掉。
毀掉吧,毀掉吧,毀掉吧。
隨心所欲的他有些興奮起來,甚至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突然,腦海裡不知怎的就浮現出一張打著厚厚白粉,畫著星星和淚滴的小醜臉。
火紅的發,窄長的眼,輕佻的嘴。
還有一張飛速而來的撲克牌。
西索。
那個變態。
處於極限興奮的時候,銀灰色的眼睛染上興奮的金芒。
拿路查古感到有些惡寒。
奇怪,怎麼會想到他。
剛才的興奮一下子都不翼而飛了。
他扯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雙狠戾的眼睛。
眼睛……變色了……
窟盧塔族……火紅眼……
紅色的眼睛……藍色的眼睛……
藍色的眼睛……!
被這一連串突然起來的聯想搞得有些蒙的查路拿古下意識地去看淺沫的眼睛。
果然……
蕩漾起來了。
宛如水做的天空。
在這種純淨的藍色中,他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黯然無光。
風輕動,花輕搖。
搖弋著的花朵,那仿佛豔麗的鬥牛士舞裙的花瓣,兜出了一種迷人的香甜。
映襯著蜂蝶,鳥語。
映襯著少女飄起的裙擺。
映襯著那雙淡藍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