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梧桐樹下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莫若遲疑了一下,對鄔芸芸道:“你先回去吧。”“看什麼看?”鄔芸芸凶神惡煞地道,“真是令人討厭的家夥。”“小太妹,心情不好啊?”黃發少年得意地笑開了,燦爛如花的臉在陽光下天使般迷人,“有空哥哥我請你喝兩杯。”“好了,你彆再笑了行不行?”莫若怕他真的把鄔芸芸給惹火了,拉了他往旁邊走去,不忘向鄔芸芸揮手:“芸芸,拜拜。”“好啦,整天裝,你累不累啊?”黃發青年有點心疼地問,“以前你老是說笑起來嘴疼,現在不疼了?”“演的多了自然就當真了,我現在可是久經沙場,疼不死的。”莫若依然一臉純真,揚起稚氣的娃娃臉問,“你來找我乾嘛啊?”“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來找你乾嘛?”黃發青年咬著雪白的牙齒,還沒來得及發狠,便笑開了,“氣死我了,每次在你麵前都那麼失敗。”“這有什麼不好的,整天就隻想嚇唬我,”莫若滿不在乎地道,“對我好一點你會死嗎?”“對誰好都可以,就是不能對你太好!”黃發青年拿左手輕輕拍了一下莫若的頭,“轉學也不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這不好好的嗎?”莫若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卻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軟弱,“沒有你我照樣好吃好喝。”“沒良心的家夥。”黃發青年笑笑,並不責怪她,“先去吃飯吧。”“還是你最懂我啊。”莫若指著對麵的公交車站說,“我們就去紅狐吧!”“你以為我這些年容易啊,想把我的血汗錢都榨乾啊?”黃發青年叫嚷嚷地道,“換個地方。”“自己吃膩了還不肯請我吃一頓,太過分了。”莫若鄙夷地道,“小氣鬼,我這輩子要是指望你啊,還不如指望我自己。”“就你?我看還不如等死。”黃發青年撇撇嘴,“聽說你最近在寫小說,你寫的那些東西是人看的嗎?”“你能不能少管一點我的事?”莫若有點被監視的感覺,“我已經夠累的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誰讓我是你堂哥呢?”黃發青年抱住她的肩膀,有點愧疚地道,“叔叔死得早,你媽媽整天隻知道寫小說,我要是再不管你,誰來管你啊?”“可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莫若委屈地道,“你能不能彆再把握當作你記憶裡那個隻會看著你發呆的小女孩?”“在我眼裡你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黃發青年摸摸她的頭,愛憐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長大,那樣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煩惱,也不會知道什麼叫難過。”“我們去農家飯店怎麼樣?”有些記憶留在記憶力最好,莫若不想再談下去,“那裡的飯菜很好吃的,我經常去吃。”“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過得不好,”黃發青年歎了口氣,“你總是以為隻要自己一直不停地笑,彆人就發現不了你內心的苦楚,其實,這樣的你隻會讓人看了更心疼。”“我會對自己好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對我不好我也會對自己好的。”莫若保證道,“你放心,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你要是不姓莫那該多好啊?”黃發青年自嘲地笑了,“那麼多漂亮的好女孩對我好,我怎麼就看不上,偏偏喜歡上你這個家夥呢,真是奇怪!你說,是不是你對我下蠱了?”“我要是會巫術一定把你整死,免得你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嘮叨。”莫若又氣又笑,“就會在我麵前裝可憐,跟你的蒙娜麗莎在一起的時候總不見你這樣說。”“你就彆打擊我了好不好?”黃發青年萬分痛苦地道,“我們已經分了。”“裝得還真像,”莫若不信:“人家可是藝術係的才女哦,美貌與智慧並存,你舍得?”“你要是再拿我的痛苦開玩笑我可真翻臉了。”看來是真的,否則不會這麼生氣,莫若隻好暫時住嘴了,黃發青年沉默了一會,語氣溫柔了許多:“有男朋友了嗎?”“就在我身邊呢。”莫若頑皮地道,“要不要陪我一起見家長啊?”“好了,不跟你鬥嘴了,”路過奶茶店的時候黃發青年停了下來,“等一下。”“我要大杯的。”莫若像個女皇一樣命令道,“快點。”
“今天考多少分了?”一進門岑然就等著看她的笑話,“不會又是滿分吧?”岑然故意將滿分說得很輕很輕,遲鈍如莫若,還是聽出了其中的諷刺意味,不聲不響地將書包放下來,扔在沙發上,悄無聲息地回房去了。岑進知道她心情不好:“莫莫,爸爸明天出差,你要不要跟爸爸一起去啊?”“過幾天就中考了,你還要帶她去哪玩啊?”莫優優不同意,“就讓她在家好了。”“我覺得這孩子壓力太大了。”岑進解釋道,“就是因為還有幾天就要考試了,我才想帶她出去散散心的,整天看書,會把人憋壞的。”“就算政治和英語考零分,選一個好點的學校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岑然並不擔心,“我們學校對特長生也有優待。”“我看啊,”岑進擔心地道,“莫莫不是不懂,而是根本不認真對待。”“她還小,等她長大了自然就懂了。”莫優優敷衍道,“我去叫她下來吃飯。”“不用了,我上去。”岑岑然拿了她的書包往她房間走去,“你們先吃好了。”“你彆罵她啊!”岑進提醒道,“有什麼話好好說,要像個哥哥。”“知道了。”岑然有點不樂意,“好像我吃了她似的。”
“白癡,”岑然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發呆的莫若,“又在想哪個帥哥了?”“如果你媽媽很愛你,你會讓她傷心嗎?”莫若回過頭無助地問,岑然有點不知所措,猶豫了許久才說:“隻要你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就行了,不要老是想彆人怎麼看你,你不可能為彆人活一輩子的,你要學會為自己活,懂嗎?”“不是很懂,但是好像又有一點懂。”莫若有點苦惱,但是馬上就笑了,將書包拿過來:“我的英語今天考了滿分,你看!”“政治呢?”岑然關心的隻是她的政治,至於她的英語,隻是她肯不肯寫的問題,政治卻不一樣。莫若看了岑然一眼,扭頭去看窗外的月亮,彎彎的月亮,氤氳著淺淺的白,像是一片小小的葉子遭了霜,莫若舔了舔嘴唇,拿過椰汁傻笑:“我渴了。”“你就跟我裝好了,”岑然有點生氣,將她的書包倒了個底朝天,“試卷在哪?”“丟了。”莫若可憐兮兮地看著生氣的岑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岑然冷笑:“是嗎?還真是湊巧啊,我剛好撿到一張,你看看是不是你那張。”岑然將一張試卷扔到她麵前,她沒看,眼睛直視著岑然,溫順的目光漸漸冷卻:“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有意義嗎?”“你還是忘不了你爸爸的死是不是?”岑然犀利的目光幾乎要將她的心切成碎片,她還在勉強自己微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其實你早就想起小時候的那場車禍了,隻是你一直裝不知道,你以為隻要你一直裝下去,一直逃避政治,你媽媽就會開心,你就會忘掉你爸爸的死了,是不是?”岑然激動得渾身發抖,“你知不知道你活得有多狼狽?就像一隻見不得陽光的老鼠,讓人憎恨而討厭。”“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是一隻討人厭的老鼠。”事實麵前莫若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自私,“其實我隻是不想活得那麼痛苦,難道這也有錯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岑然有點感傷,“有時候我是真的很妒忌你的,因為你有一個愛你的媽媽,可是你卻這樣傷害她,我很心痛。”“我從來就沒有傷害她,我也不想傷害她。”莫若的眼睛一下子湧出兩道清泉來,“我知道被自己媽媽拋棄的痛苦,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害死自己爸爸的痛苦?我親眼看著我爸爸死在我麵前,你以為我比你好受嗎?”岑然完全僵住了,這是他意想不到的,原來,那場車禍不僅終結了他的政治人生,同時也終結了一個孩子幸福的起點,莫若,你這個看上去天真無暇的孩子,心底到底藏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暗傷,承受著多少難以言說的痛苦,為什麼你總是要用你的純真來欺騙那些擔心你愛你的人?
“你知道嗎,我爸爸跟你一樣,是個天才,他最喜歡的就是玩魔方了,出車禍那天我四歲生日,他給我買了一個魔方,他說,隻要我能解開那個魔方就給我買個大大的椰子,所以我玩得很認真,就在我解開魔方的一刹那,車子忽而拐了個彎,我險些從開著的窗戶飛出去,爸爸怕我會出事,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他還沒來得及跟我說‘彆怕’,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已經撞過來了……”莫若靜靜地看著天邊暗淡的雲層,仿佛看見了這些年的過往,“我知道爸爸是因為政治原因而死的,但是如果不是為了救我,爸爸一定可以躲過那場車禍,媽媽也不會單身那麼多年。”“可是如果你死了,就算你爸爸活著也不會開心的,因為你才是你爸爸最愛的那個人,你才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哭泣需要勇氣,那麼忘記就是一場殘酷的埋葬,“你自以為是的付出已經傷害了你自己,同時也傷害了你媽媽,因為你一直回避政治,而她,不想讓你記起那個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她從來不會勉強你,從來不會因為你的任性而責怪你,可是你知道那種愛而不能的恨有多傷人嗎?你隻看到自己的心,為什麼不能為彆人想想?”“其實我媽媽早就知道了,是嗎?”莫若忽而笑了,很慘淡,“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原來我一直很笨。”“愛要說出來,而不是藏在心裡,”岑然怕她一時想不開,儘量平靜地勸慰她,“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不要讓她一個人無知地快樂,因為那樣的幸福隻是暫時的,傷害卻是永久的,就算你不說,她遲早也會知道。”“你出去吧。”莫若有點累了,很久沒發作的頭痛又開始隱隱作痛,岑然看了一眼那張滿分的試卷,再看看痛苦的她:“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就叫我。”“嗯。”突然,莫若臉色發青地跌坐在椅子上,岑然一看,慌了,沒等他喊出口,莫若馬上製止了:“彆叫,我休息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