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無人伺候,飯菜倒也未見簡陋,仍是十分豐盛,看來當地政府是相當巴結這位中央來的鐵衣大人。穆蒔依用一個食盒將好菜裝的滿滿,一手支拐,一手拎著食盒準備回去,未走到廳口早已離席的陵洛又急匆匆回轉,臉上一副平淡笑意,穆蒔依兀自猶疑要不要上前搭話,陵洛一聲令下:“你們四個留下來保護穆兄弟,我待會回來還與穆兄有要事相商,可要伺候好了。”
四人沉聲應諾,將穆蒔依團團圍住,穆蒔依大驚,不知為何,眼見陵洛轉身欲走,急忙叫道:“陵鐵衣,就算你不便告知,也請允許我和孟平他們待在一處,他們三個都需人照顧。”
陵洛挑眉笑道:“穆兄如今行動不便,在此稍坐,我去去就回,令弟自有人照顧,穆兄連這點也信不過我?”說完帶著手下匆匆而去,任穆蒔依如何呼喊也不再回頭。
穆蒔依被這突發的戒備打的手忙腳亂,心裡又驚又怕,不管怎樣哀求探問,這四位鐵麵均是一言不發。遠遠的聽見東西廂人聲嘈嘈,在四人夾持下到廳口伸頭一望,卻是燈火耀天,穆蒔依急的一抬拐杖,四人齊齊拔刀警惕相向,她不知道陵洛是如何跟這些人交代的,可是自己的危險值真的這麼高嗎?如果自己真有武功,早將這幾人打暈揚長而去,用的著這樣心急如焚的受人保護安全?
穆蒔依在廳裡團團轉,走到主座的香火台前時突然身子一抖,短促的啊了一聲,撲通倒下,就好像是受了淩厲的暗器。四個捕役頓時如臨大敵,拔刀四顧,在廳內四處搜查,兩人查看內廳,兩人在廳口警戒,什麼也沒發現,一回頭卻如遭雷擊——原本躺倒無知覺的穆蒔依竟然不見了蹤影,隻留一根拐杖扔在原地。
是誰有這樣的身手?四人驚懼下仰頭在梁上,屏風後,簾幕下四處搜了一遍,仍是一無所獲,當下在香火台前商量了,忐忑不定的去往陵鐵衣那裡彙報。
四人走後良久,花廳香火台的幃布下突然試探著伸出一隻手,然後穆蒔依警惕緊張的臉露了出來。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四個人誰也沒想到她會在眼皮底下,隻需要一伸手她便無處遁形。穆蒔依連滾帶爬的出來,扭頭給菩薩磕了個頭,也不敢拄拐杖,一瘸一拐的往東廂飛奔。
一路詭異的無人,燈火和往常一樣,想必剛才的耀天是捕快在次集合,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穆蒔依縮在影壁下,自己的房間漆黑,孟平的房間亮著燈,她在影壁跟摳出一顆卵石,用力往那間門上砸去,卵石砸破了門欞紙,落在寂靜的房裡發出清脆的聲響,阿黃的叫聲立刻便傳了出來,一個呆呆的影子慢慢往門口而來。咯吱,門開了,屋內目及之處沒有其他人,穆蒔依瘸著腿竄過去,小華高興的就要叫出來,穆蒔依急忙捂住他的嘴,將他拖進去,關上門。
撲到孟平身邊,他好端端的睡著,身下的溫度溫熱而安心,小華跟在後麵一個勁的飯,飯。穆蒔依隻好哄著他一會就有好吃的,將孟平扶到他背上,也不熄燈依舊掩了門直奔馬廄而去。驢子正和幾匹高頭大馬一起站著睡的香,穆蒔依在馬槽裡摸出半根胡蘿卜,湊到驢子旁邊連推帶踹的將它折騰醒,不等它叫喚就把蘿卜塞它嘴裡。
事實證明這是個和它祖輩都大不一樣的好驢子,脾氣好,不撅蹄子,遇事鎮靜,知道什麼時候該叫什麼時候不該叫,絕對是個驢才,也許驢族的出人頭地就靠它了。穆蒔依貓著腰一邊四下觀察,一邊將它往車子邊牽,驢子悠哉遊哉的嚼著嘴裡的胡蘿卜。
小華也不知道累,背著百十斤的人就站在車子邊也不知道放上去,是我失察,是我失察,穆蒔依很愧疚,本來人家孩子今晚都餓著肚子了。
好不容易將驢車套好,躡手躡腳的放下側門的門閂,驢車安安靜靜的就出來了。往哪裡去?站在黑魆魆的街道上,穆蒔依一陣茫然,也許哪個方向都有一張張開的網,可是在這裡等也不過是延長收網的時間,就按自己說的那句吧,早死早托生。
穆蒔依眯著眼在客棧大門左邊的對聯上找到了“東”字,揮手招呼小華上了馬車,朝著東方得得而去。她不認方向,最暈門口,往往是出了門就不記得是從哪邊進來的,那天聽掌櫃炫耀他的店,說是坐北朝南,門迎東西,有人不明白,他給一指,對聯上可不是上聯有東,下聯有西,穆蒔依當時聽個熱鬨,現在卻派上了用場,往東是洛陽,她彆的不記得這個忘不掉。
出了鬨市區,驢車一路狂奔,黑暗中隻有人的眼眸閃亮如星,穆蒔依將韁繩交到小華手裡,鑽進車廂扶著孟平彆被磕著。這絕對比巴士要更顛簸,穆蒔依頭疼欲裂,胃裡一陣翻騰,隻好將頭緊緊的抵在孟平手臂上,她現在不在乎真相是什麼了,隻要她所珍惜的都還在,其他人不管她的事,老天,就讓我自私一回吧,我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了。
她難受的要死,車外阿黃突然低聲嗚嗚起來,聲音裡帶著臨敵的凶狠和戒備的戰意,穆蒔依一激靈,小心的探出頭去,還沒看見什麼,驢子一聲長嘶,頓時天旋地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車子整個擊翻,穆蒔依一頭載到路邊草叢,重重撞在一塊石頭上,無邊的濃黑彌漫全身前,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孟平呢……
黑暗,無邊的黑暗,遠處隱隱有一線光明,她蹣跚著往那光明處而去,朦朧的亮光中似乎有溫柔慈愛的懷抱在等著她,是要夢醒了嗎?那邊的是媽媽?回家,要回家……
突然腦中生疼,身後的黑暗裡似乎有人哀哀的目光劃破濃霧,你要走了嗎?你說過心中想起家人的時候,那裡也會有我……穆蒔依惶惶的轉過身子,我沒有忘記,我記得的,孟平,你看我沒有將背影留給你,我的手在這兒,讓我拉著你走出來……哀哀的眼神依然悲切,瞬間便被黑暗吞沒,穆蒔依大急,叫道:“彆走!”
一掙紮,大片刺眼的光亮湧入眼中,她下意識的轉過頭,伸手擋住,漸漸適應後睜開眼睛,眼前竟是渾厚的石牆,她艱難的轉動著腦袋四處張望,頓時有些回不過來神,這裡……這裡是長城?自己回來了?被時空隧道扔到了北京?她有喜有悲,終是負了孟平嗎?扶著城牆站起來,四下一看卻不由得苦笑:難道隻有北京才有長城?這樣荒涼的景色,這樣完整不加修飾的蜿蜒石龍,除了古代這個鬼地方,還能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