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路直走了半月有餘,下一站就是長安城,章雲蘇的忐忑到了極點,穆蒔依連晚上夢回睜眼看到的都是灼灼的黑亮眼睛,在路上問了她百裡香的事,她茫然不知,穆蒔依又向她說明了此行的另一目的就是取回此物,她仍是茫然的看著她說:“唔。”
穆蒔依原是害怕她誤解自己帶著她的意思,看她的近鄉情怯卻是自己心小,雲蘇的單純怎麼會想的如自己這般複雜。無法替她解憂,穆蒔依隻得先張羅之後的事,吩咐侍衛再準備一輛馬車,跟在一旁即可,再準備些皇家氣派的禮物,這些是聘禮,至於開銷,自然有搖扇子的掏腰包。
隊伍接近長安近郊的城鎮時,穆蒔依下了車要到那空的馬車上去,章雲蘇不解且不願,穆蒔依溫聲道:“我需要給伯父伯母一個好的印象,而且,給人看到我們同處一車,對你不好。”章雲蘇猶豫,抓著她手不放,萬俟蘭洛走過來饒有興致的如同看戲,穆蒔依無奈,牽了匹馬駕上隨在車駕旁。
到了中午太陽大盛,騎馬已是灼烤,那拉著聘禮的馬車偏又斷了轅木,這時已看得到長安太守迎接的儀仗隊,穆蒔依左右為難,萬俟蘭洛挑開簾子笑眯眯的道:“羅睺,到我這兒來。”幾乎聽得到的人都為這親密的語氣打了個寒戰,穆蒔依嘴角抽搐,不記得何時和這位王爺加深的感情,道了謝卻不領情。
萬俟蘭洛搖了搖扇子,笑道:“真不來麼?”穆蒔依正要答是,卻看到他左手中拈著一個閃亮的珠子,眼睛瞟著自己的馬頸,遲疑了一下,萬俟蘭洛的馬車已經停在了身邊,挑著簾子等她。
穆蒔依下了馬,走進車廂中,萬俟蘭洛斜倚在鑲冰玉的黃花梨塌上,乜著眼看她。穆蒔依儘量離他遠的盤腿坐在蒲團上,他看著她,她看著車窗,一時氣壓低沉。
“你怎麼就成了國師的兒子呢?”萬俟蘭洛忽然問道。
穆蒔依一笑:“這您要問我父親。”
“你父親?”萬俟蘭洛嗤笑,忽然侵身到她身邊,盯著她的眼睛道:“國師會讓你娶章雲蘇?”
穆蒔依直視著他:“是我要娶她,和國師無關。”
“那你為何要娶她?還有……”他幾乎要貼住她的臉,“你和百裡筠笙是什麼關係?”
穆蒔依窒了一下,扭臉欲站起來:“這些,恐怕和王爺無關。”
萬俟蘭洛按住她肩膀,將她按坐回來,穆蒔依怒視,萬俟蘭洛一笑,身體毫無預兆的傾過來,穆蒔依一聲怒喝還未出口,就被他壓在身下,一張臉頓時又急又怒憋的通紅。
“王爺,還請自重!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穆蒔依扭臉避開他的呼吸。
萬俟蘭洛無辜的道:“誰讓你不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彆的不擅長,隻擅長撲倒,這樣要一個回答比較不費腦筋。”
“你——”穆蒔依忍住罵人的衝動,雙手推著他的肩膀道:“除了方才的幾個,你還想問什麼。”
“夜隱樓為什麼不追殺你了?”萬俟蘭洛貼著她耳朵道,“本王聽聞你認父那日應天門外可是有一場血戰。”
“難道王爺您還巴不得夜隱樓來殺我?他們既知道了我是誰,自然不敢再來害我,這樣淺顯的道理,王爺怎麼會不明白?”
“是麼,那你是誰?”萬俟蘭洛耳語般道,在她耳輪上輕輕吹了口氣。
穆蒔依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掌捂在他臉上道:“我是誰王爺您還需要問嗎?您疑惑,我也疑惑,我該叫您暮江王爺萬俟蘭洛呢,還是天子巡捕蕭陵洛?”
萬俟蘭洛稍微抬起臉,嘟囔著嘴道:“真是不討人喜歡啊,乾嘛非要說出來呢?”
穆蒔依一把將他推到一邊,惡狠狠的道:“因為我看著你這個變態就惡心!你再敢騷擾我,小心我趁祭天揭了你的老底!”
萬俟蘭洛順勢側躺,手肘支地托著腦袋斜斜的看著她道:“我發現隻有跟著你才能找到夜隱樓,皇上說夜隱樓欲勾結蠻夷造反,我卻聽說是契丹王死後其表兄阿史那執位,如今已有七八年之久,他女兒突然冒出來要查清父親死因,隱隱有推翻阿史那的跡象。”
穆蒔依莫名其妙,坐起來才發現給他壓住了外衫,掙了掙不耐煩的道:“這與我何乾!”
萬俟蘭洛伸手按住身下穆蒔依的外衫袍角,似笑非笑的道:“脾氣還這麼不好,我還未說完呢!我去青州一帶視察海事探到一個消息,說是契丹王的女兒耶律瑰引逃到大周來了,阿史那懸金萬兩請天底下最厲害的殺手追拿她,生死不論。”
穆蒔依一愣,忍不住笑了:“原來你一早就是有這樣的猜疑?然後呢,我就從草原跑到這兒來勾結大周,好回去奪回權位?那你說我堂堂一個公主,為什麼不直接去見皇帝,反而要費這事呢?”
“因為,阿史那在契丹稱王前先向大周稱了臣,他是大周的藩王。”
穆蒔依察覺到萬俟蘭洛不是在開玩笑,難以理解的道:“所以你以為我是那個耶律什麼,是專門來大周潛入朝廷報仇的?”
“我可沒說。”萬俟蘭洛撇撇嘴,“皇上要我查夜隱樓卻總是以你為中心,你來曆不明卻忽然變成聖子,而且還和大周首富百裡筠笙有些說不清的交情,如今更是做了他家的東床快婿,哎呀呀,你說說,這天下還有誰比你更風光?更炙手可熱啊?”
“我……”穆蒔依噎住了,她真沒想過自己看起來竟然混的這樣好。
“殿下,長安太守攜官員百姓恭迎。”車外忽然傳來侍衛稟報。
“停車。”萬俟蘭洛懶懶道,車子緩緩停下,穆蒔依瞪著他攥著自己袍角的手,萬俟蘭洛詭異的笑了笑,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