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錫抱著小孩兒在禦花園中坐了片刻,便將孩兒交予乳母,獨自一人不欲張揚的去了長安殿。長安殿較之往日更顯寂靜,若不是看到那一抹銀色在窗前坐著,他幾乎以為這裡不曾安置有客人。東方玄錫放輕腳步走進來,拱手行禮道:“國師,玄錫打擾了。”
絕世錦銀色的眼瞳迎著日光仿佛兩口詭秘的深井,聽見聲音,眼中波瀾不興的冷淡道:“你後悔了?”
東方玄錫道:“若國師選了穆蒔依作為犧牲,玄錫確實後悔了。她來自於比我更晚的未來,有著比我更強大的知識力量,對於改變曆史消弭苦難,她比我更有能力擔當救世主。如果可以,玄錫寧願替她成為國師腳下踏石!可是——”東方玄錫語氣沉重下來,“國師既說過玄錫再無機會,那此次帶小穆來此想必並不是為使玄錫回心轉意。”
“可惜你不是她,可惜她不是你……”絕世錦歎息,繼而道:“我要回去需她進去幻界替我尋到迷穀神木,而以她凡人之力想活著回來,必須帶著渤海國世代相傳的鎮魂石。”
“鎮魂石?!”東方玄錫變色,“您怎麼會知道我們渤海國的王室絕密?”
絕世錦冷冷道:“這世間我不知道的隻有一個。”
東方玄錫沉吟不語,鎮魂石乃是渤海國最高機密,其重要性堪比傳國玉璽,隻不過它不是放至在案牘供人瞻仰,而是作為曆代國王安魂之物陪葬的。新任的國王一生有兩次機會進入王陵,一次是死亡,另一次則是知天命。每個人最害怕的就是死,可最渴望知道的也是死期,這是人與生俱來的天性,所以當國王想知道自己還可以為國家操勞多久時,就可以去往王陵中開啟先王陵墓,取出那塊鎮魂石,在他雙手接觸到鎮魂石時,石麵上會浮現一個數字,而這個數字便是他剩下的所有歲月。
“鎮魂石具有靈性,使用者需親自去取,可是,小穆並非渤海國王室之人,若她取不出鎮魂石該怎麼辦?”
“取不出?”絕世錦冷笑:“那她就是無用的廢物,進得去幻界也不可能找到迷穀。”
“好罷,我會儘力幫助她取出鎮魂石,隻是……就隻有鎮魂石這一種辦法了麼?若她失敗了……”
“她必須成功,因為另一種方法她絕對不會考慮……”
東方玄錫奇道:“是什麼?”
絕世錦嘴角逸出一個殘忍冷酷的笑,緩緩吐出幾個字來,東方玄錫勃然變色,呆若木雞。
“五百活人祭?!”清晨的長安殿被一聲驚叫打破靜謐,秋陽似乎也因此遲疑了片刻,忐忑隱入薄薄的雲層中去了,幽寂的長安殿因此又添了幾分冷清。穆蒔依一聲驚叫逸出口,渾身忍不住的寒毛直豎,一早就給她出了這樣腥冷的選擇題,要麼進陵墓取出死人的陪葬品,要麼用五百個活生生的人做祭。
“招搖山一百凶獸,杻陽山一百凶獸,一人祭一獸,來回需四百人,另一百人為意外消耗。你既然不願進入王陵取出鎮魂石,帶上五百人也無甚負擔。”絕世錦冷冷的說完,便去往城樓上點那赴死的士兵。
穆蒔依倉皇跟上去,站在城樓上向下看俱是稚嫩鮮活的生命,絕世錦出現在時他們還爆發出狂熱的雀躍。穆蒔依不忍再看,攔住他道:“我去取鎮魂石。”
憂心忡忡的下了城樓,卻在宮牆拐角處遇見負手而立的東方玄錫。穆蒔依勉強笑笑走過去,道:“我——”
“不用擔心,我陪你一起去。”東方玄錫爽朗而和煦的拍拍她肩膀,穆蒔依為之一振繼而又垮了半個肩膀,悻悻道:“你怎麼知道的?都瞞著我,我感覺有陰謀。”
東方玄錫笑容一滯,莞爾道:“國師確實提前和我說過,而且我對你很有信心,你會選擇去王陵。”
“是麼,長在紅旗下的都是憤青,憂國憂民的勞苦命。”穆蒔依誇張的唉聲歎氣,東方玄錫哈哈一笑,推著她肩膀走了。
去王陵雖不是龍潭虎穴,可也不像如今烈士陵園掃墓那般輕鬆隨意,穆蒔依打算找些桃木香火揣在身上,東方玄錫卻隻拎了一個明黃色的包袱便招呼她啟程了。“是什麼?”穆蒔依好奇的問,看那包袱中似乎包了什麼沉甸甸的物品,隱隱露出四方的棱角。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東方玄錫故作神秘的一笑,兩人一身便裝騎馬往宮外而去。剛出了前殿門,就聽身後一陣哭叫,扭頭一看卻是那粉嫩嫩的東方不敗跌跌撞撞的追上來了。
“父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小人兒哭聲震耳,細看卻無一點雨下,穆蒔依忍不住哈哈大笑,小人兒撲過來抱住東方玄錫的腿使勁的蹭,還不忘忙裡偷閒剜穆蒔依一眼。穆蒔依一愣,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這跟他昨日的嬌憨模樣可大不相符啊,看來這是個人小鬼大的小人精。
“不敗乖,父王很快就回來,等父皇回來帶你去打老虎!”東方玄錫唬他,小人兒一聽精神抖擻:“我不要大老虎,我要小鳥兒!”
“小鳥兒?張軫,帶小王子去捉小鳥。”東方玄錫吩咐侍衛,小人兒一聽又鬨起來:“不是不是,我要那隻,要飛得最快的那隻!”他伸著白胖胖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指著穆蒔依,眾人都一愣,穆蒔依失笑道:“小淘氣,我可不會飛!”
小人兒還不屈不撓的指著她跳腳,東方玄錫無奈虎著臉道:“又想使賴了?”
小人兒撇著嘴,垂著眼不做聲,東方玄錫示意乳母過來抱開他,躍上馬看看兒子委屈的小臉,終究不忍,故作生氣的道:“張軫,把小汗血馬牽出來,罰小王子騎馬!”小人兒一聽,立刻憋著笑從乳母懷中掙出來,跳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