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告知。”
聞言，張昭讓自己從震驚中慢慢平靜下來，皺起眉，問：“既然如此，你為何要事先告訴我？”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道理，想必張大人應該很清楚。”隨後，周瑜又道：“而且，我希望在朝上，張大人不要反對我進取西川的提議。”
閉上眼，張昭沉默了一會，緩緩睜開眼，看向他，“大都督，我雖未曾上過戰場，但我亦知道西川的重要性，和進取西川的難度。以現在江東之力，要取西川，是否言之過早？”
“張大人所言甚是。”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去？”
聞言，周瑜笑了，“我去西川，必經荊州。”
聽到“荊州”二字，張子布有些明白了……
“大都督，你借西川之名，意在荊州？”
“不錯。”
“但是，劉備已回到荊州，小妹亦在荊州。此時去取，天時地利人和全數皆無，敢問大都督憑何取之？”連他都知道現時的情況如何，周瑜不可能不知。他知道周瑜對荊州的執著，但是，他不認為周瑜會在毫無準備之時貿然出兵。
周瑜依然是笑著，說道：“張大人說的是，此時並非取荊州的最佳時機。至於憑何取之，無他，周瑜爾。”
張昭皺著眉，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等他解釋。
斂起笑容，周瑜正色道：“子布先生，你也看到我現在的狀況了，這次會是我最後一次取荊州，若能成事，自然是最好不過。如不成，也請先生放心，瑜不會罔顧江東子民的安危，也不會把江東的士兵折損乾淨，最多會賠上吾命而已。”
“？！”
張昭聽到最後一句，頓時愣住。
然而周瑜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似的，隨手從不知什麼地方掏出一個竹簡，而且還是一個用白布捆得嚴嚴實實的竹簡。
拿著竹簡往前一遞：
“子布先生，這是給你的。”
反應過來，張昭伸手接過，想起方才仆人說過周瑜曾寫了些東西，但他沒想到對方是寫給自己的。
於是，他下意識的問：“這是什麼？”
“我的遺書。”
“！”
深深的皺起眉，張昭真的搞不懂眼前這人到底想乾什麼。
“周瑜，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先生無需驚慌，”周瑜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此次前去荊州，未必有命回來。主公還年輕，日後還需先生多加輔助。這遺書，請先生務必在我死後再打開。”
“你是故意到荊州去送死嗎？”張昭的話語裡隱隱有些怒氣，“先主公去時，隻交代我管理內事，你那些外事我管不著，這東西我拿著無用，還請大都督另托高明。”說著，他把手中竹簡放在桌上，不予理會。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懂事，一個兩個都是衝動起來就罔顧自己的性命。眼前這人更是胡來，明知自己身體不好，竟還要強取荊州，現在連遺書都準備好了，真是氣煞他也！
麵對張子布的怒氣，他也隻能苦笑賠禮：“子布先生勿惱，瑜非送死，隻是未雨綢繆而已。如有得罪，還請先生見諒。”
“哼。”
“先生，瑜已經無多少時日了，我隻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多為主公儘力罷了。”
張昭有些動容，但仍然語氣不佳的說：“你也知你身體不好，為何不多加休養，待養好身子後再去？”
“我何嘗不想，可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掉。”稍微頓了一下，他繼續說：“先生方才提到先主公，當年我與他相約縱橫天下、共創大業之時，亦不會想到他會先我而去近十年。所以，我不敢再耽誤，也不敢不未雨綢繆，還請先生諒解。”
“……”
張昭沉默了。
過了許久，他終究隻得一聲歎息，開口道：“這遺書我暫且替你收著，待你從荊州歸來，我必物歸原主。”
“謝子布先生成全。”
待周瑜從張府出來，再次坐上馬車時，早已過了飯點。
“唉，肚子好餓啊……”
他坐在馬車裡，自言自語著。
沒想到會出來這麼久，這時候，子敬和子明他們肯定急死了吧？
不過，總算把後事交代好了。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張昭竟然也會擔心周瑜，這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畢竟是先主公看中並托孤之人，一個老人家對著那一大票年輕人這麼些年，著實不易。
想到孫策，他又感到胸前一陣悶痛，呼吸有些困難。
近幾日，這種使不上勁的情況已經出現好幾次了，看來，周瑜的病情又加重了。
馬車在自家府邸前停下。
才撩開車簾，就見一人從府裡衝了出來。
“大都督！”
周瑜點點頭，“子明，你來了。”
呂蒙才跑到馬車前，本想問些什麼，但他一看周瑜麵色蒼白，連忙伸手扶他從車上下來。
“大都督，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
“大都督，你怎麼突然一個人離開，我們都急死了。”
“怎麼，擔心我又不辭而彆？”
“不，不是的，大都督，我不是這個意思。”
怕周瑜誤會，呂蒙急著解釋，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看著他那著急的神色，周瑜笑了，伸手拍了拍他扶著自己肩膀的手，說道：“子明莫急，我知道你隻是擔心我。剛才我隻是開玩笑而已。”
“大都督……”
“好了，不說這個，子敬回來沒有？”
“啊，魯大人已經回來了，他一直在擔心你，如果大都督再不回來，可能魯大人就直接找主公去了。”
“是麼……”
這麼說來，孫權還不知道他今日去見張昭之事，幸好。
這時，他看到眼前一人快步向自己走來。
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就一手握住他的手，急切的問：“公瑾，你去哪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子敬，”周瑜微笑，“我回來了。”
“公瑾……”
“來，我們進屋說話。”
進了屋裡，入座。
呂蒙很自覺的起身去泡茶。
不知是何時養成的習慣，隻要呂蒙在場，泡茶、熬藥等事，皆由他一手包辦，仆人們亦不會來打擾。
說來，倒有些委屈子明了。
捧著子明端來的熱茶，原本微涼的身子感到一絲暖意，稍微放鬆了些。
呂蒙為二人上了茶，便默默的站到一旁，不打擾二人說話。
先開口的是魯肅：
“公瑾，你今日為何突然出門，是否有急事？”
“沒什麼，”周瑜搖了搖頭，“隻是想出去走走，整日待在府裡，沒病也會捂出病來的。”
魯肅點點頭，沒有多問，反而轉頭對呂蒙說：“子明，去把公瑾的藥拿來。”
“是。”
呂蒙應聲出去了。
周瑜苦笑，和魯肅一起住什麼都好，就是他總是盯著自己吃藥這點，怎麼也改不掉。
而那藥的味道，實在很讓人受不了。
但，今日他不想糾結藥的問題，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子敬。”
“嗯？”
“我有一事相托。”
“但說無妨。”
“煩請子敬，替我去一趟荊州。”
“荊州？”
“是，就是荊州。”
“公瑾，你這是要乾什麼？”
魯肅自然知道，荊州是公瑾的心結，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能……
然而，周瑜收起了笑容，開口：“你替我告訴劉備，他已經占著荊州夠久了，讓他趕緊取了西川，把荊州還給我們。他若找借口不肯不去，那麼……”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那麼，西川就由我們來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