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的摩擦聲將兩人對話打斷,池靄循聲望過去,見方知悟將一個深紅的絲絨禮盒遞到了自己的眼下:“喏,這是我在國外的拍賣會上隨手買的,你既然明天也要出席我媽/的生日宴,就把這個戴上吧。”
池靄將禮盒接了過來。
打開方形的頂蓋,一條光華璀璨的項鏈靜靜橫臥其上。
雕琢成水滴狀的碩大粉鑽正置中央,仿佛能夠將周圍的空氣點亮。
池靄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忽然想起前些天在手機軟件商看到的一則新聞——說在剛剛結束的佳士得拍賣會上,一條極其稀少的天然粉鑽項鏈被拍出了一千二百萬美元的高價。
……
該不會就是這條吧?
儘管清楚方知悟打出生起就注定陷在富貴堆裡一輩子。
但在這一刻,池靄還是忍不住為他的揮霍無度感到震驚。
隔著一層阻礙,方知悟依然將池靄瞳孔擴大的細節儘收眼底,虛榮心得到最大程度滿足的他雙腿一疊,向後靠在車座之上,心情愉悅地摘下了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墨鏡。
緊接粉鑽之後,池靄的視覺再一次受到了衝擊。
隻不過前者是因為金錢,後者是因為美貌。
方知悟側著身體,朝池靄的方向湊近了少許。
他用那雙由於八分之一北歐血統,而呈現出灰綠色的瞳孔與池靄對視,修長指尖勾著項鏈的一角放在池靄雪白脖頸上懶散地左右比了比:“還有根據你尺寸定製的禮服,我也叫人從米蘭空運回國內了,算算時間應該比我們更快到家,你自己準備的那件和這條項鏈的風格不搭,明天不要穿出來。”
方知悟吩咐得理直氣壯,半點沒有詢問池靄的意思。
池靄清楚他的個性,也不願在這點小事上跟他計較到底。
她將禮盒接了過去,用一貫溫和卻並無太多情緒流露的嗓音誇獎道:“嗯,你的品味一向很好。”
被順著毛哄舒服的方知悟從鼻尖哼出一聲:“這還差不多。”
下一秒,池靄又笑著說道:“不過下次如果你有什麼安排,還是提前知會我一聲比較好,我準備的那件衣服前幾天已經拍給江阿姨看過了,她誇我挑的顏色很好,到時候還想跟我穿同色係的‘母女裝’。”
是方知悟的喜好重要,還是他母親的喜好重要。
答案當然不言而喻。
一種熟悉的挫敗感再度席卷方知悟的心間,令他剛揚起一半的唇角又硬生生地抿了回去。
他抱起雙臂,不說話了。
綠眼睛忿忿地瞪著池靄。
而池靄仍然一副溫吞而柔軟的模樣,隻回視的目光中無聲地詢問著他:打算怎麼選?
最終方知悟敗下陣來:“那就穿你自己那條吧!”
“好。”
池靄點了點頭,平靜得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既定的結局。
方知悟吃癟,氣很是不順。
他瞥了一眼端坐不動的池靄,把頭轉到車窗的方向。
不識好人心!
距離到達方家的時間還久,方知悟閉上眼睛想補一補覺。
隻是堅持不到半分鐘又悶著嗓子想找架吵:“媽這麼喜歡你,還想在生日宴上跟你穿母女裝,那把你認作乾女兒不就得了嗎?做什麼非要讓你和我在一起——每次為了騙過她跟你扮恩愛真是累得慌。”
“委屈你了,等江阿姨身體養得再好點,動完最關鍵的手術,我們之間的關係就能結束了。”
無論方知悟刺過來的是明槍亦或暗箭,池靄寬容忍讓的表情沒有半分更改。
“你知道是我委屈就好,長這麼大,我戀愛都沒談過,就被逼著和你綁定了四年——”
不大的車廂內,方知悟肆無忌憚地暴露著他和池靄之間的秘密。
而祁言禮和司機老張的麵上,卻不曾露出一絲驚訝。
原因無他,整個方家,除了方知悟的母親江晗青以外,其他家庭成員,以及受到信賴的管家幫傭,都知道方知悟和池靄的真正關係——作為關係親近的密友,方知悟自然也不會瞞著祁言禮。
眼見他越說越過分,池靄微微皺了皺眉。
這一切又被用餘光關注著後頭情形的祁言禮看在了眼底。
論長相,池靄隻算清秀,不算出挑的五官組合在一起,耐看而舒適的協調感隨之而生。
其中,她的眼睛長得最好。
瞳孔清澈圓潤的杏眼,不笑時都帶著難言的清純。
此刻,她被方知悟說得沉默下來,投射進車窗的夕光將那雙眼睛渲染出一縷惹人憐惜的韻致。
祁言禮看了一眼,沒有再看。
他輕輕咳嗽兩聲,溫聲對方知悟道:“阿悟,池小姐為了阿姨的病能好起來,願意陪你假扮未婚夫妻這麼多年,不管怎麼樣,你都應該對她態度好些。”
麵對好友的勸告,方知悟終於止了話頭。
他呼了口氣,勝似兩塊天然寶石的灰綠眼睛向左轉動,默默望著窗外急速倒退的風景。
其實祁言禮說的話,他都明白。
可每每對上池靄,總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心間發酵。
這種情緒叫什麼,方知悟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