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怔忡間,看著微笑的夏凡正看著她,眼神清亮,坦坦蕩蕩,心忽然著了地。她真的不安,嫁給程凱文這個男人她一直覺得像在做夢,這真的是個好男人,沒有應酬儘量早些回家,不抽煙,話不多,集家世、資本、外貌於一身的他,卻不像彆的男人那樣淺薄和朝三暮四,能給她的他都會滿足。
可這樣優秀的男人,她卻一直有點惶惶,女人天生的敏感細膩,隱約的知道有那麼一個人曾先自己來過,也總覺得那個深沉寡言的男人在心裡的某一角,有她的位置。
她隻是不知道這個位置重到何種地步,與自己的區彆有多大。
她喜歡現在的這種安穩,喜歡這個穩重帥氣的男人,她怕失去,那會要了她的命!
此時,看著未作多少留戀的丈夫,看著眼前淡笑以對的女子,她剛才讓孩子叫她姑姑,與程琳琳一樣,她在告訴自己,她與琳琳一樣。
此時,現在,以後隻會是兄妹。
包間的門輕叩,被輕輕的再次打開,程凱文站在那,沒走進,他說:“帳我結了,你們慢慢吃。”他儘量自然的將話不著痕跡說得很慢,這點時間裡,他看到那個人正穩穩的握著一雙筷子夾了一點不知什麼東西,小心的喂著他的兒子,眼神溫柔,嘴角含笑,恬靜,淡然;瘦削的肩膀顯示仍是沒胖起來,手腕還是細細的,有沒有人握住時跟自己一樣心疼過?
以前的她,也是平靜的,但刻意;現在,是沉著的穩。
以前的他,說過要幫助她成長。結果,時間讓她自己成熟。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他沒等到,她沒讓他等。
在他打開門時,她抬頭看過來,他覺得自己動不了了,那一眼,那一眼……
含了多少年的沉澱,都在那一眼裡。不能說,不可說。
一句話,九個字,說完,他似乎笑了下,伸手將門徐徐關上……
過程太短,短得容不下太多的表示,卻任以後的長夜不眠中,怎麼填充也填不滿。
像夢魘,一點一點掙紮,一點一點放棄,閉關自守;
像奔跑,一點一點追逐,一點一點失去,用儘力氣。
仿佛一生!
隔著一扇門,再無法越雷池一步。
這是一個已婚男人對自己最後的一點貪求。他隻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沒立即走,頓在那兒,孤零零的回味。
好半天,才抬步,默默離開。
一頓飯吃完,女人抱著孩子離開,程琳琳臉色不太好,其實她一直臉色不怎麼好。
夏凡前一刻還恬靜端莊的人,下一秒忽然孩子般竄了上去抱上程琳琳,把程琳琳弄得措手不及,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穩住,“瘋了你!”
夏凡摟著程琳琳的脖子,“我可想你了,可想了……”特彆的,想。
感覺到抱著自己緊緊的人,程琳琳也緊緊的抱著她,“想我不給我打電話?想我不回來看我?沒良心……”程琳琳眼裡潮濕,原本打人的手忽然想到她的腿,想摸上去,忍住,撫上她的背。
“你剛才的表情沒裝好,看著就知道你不高興。”夏凡指出來。
“挺明白一人,犯這種錯誤。”程琳琳皺眉。一麵沒見過的人,都還沒弄清怎麼一回事呢,就找上門來。
“你應該向著她。”夏凡不領情,“她這是勇敢捍衛自己的東西。”再說也沒說什麼難聽的話,也許隻是想了解一下,或者把話說清楚,其實將某些事情提前防患於未然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喲,我這裡外不是人了?”
“嘿嘿,說句實話哈,你向著我,我可高興啦……”
程琳琳破涕為笑。笑著笑著,一斂,“我哥這兩年跟傻了似的,嫂子那邊的人,今天她父母想搬家要房子,明天她哥結婚說沒地兒住,後天不知哪邊冒出的親戚想要部車,尤其我嫂子生了個男孩,更得寸進尺了。隻要張嘴我哥都應,老爺子質問,我哥說,花吧,我也就這點用處呢……老爺子見越來越不像話,一生氣,說離婚吧。我哥也沒啥反應,倒嚇住了那幫眼皮子淺的家夥……”
有一種牽絆,可能會蝕人心骨,但一旦沒了,卻是抽刀斷水的終結。
這種結束,要不是有責任在肩,會讓人生無可戀。
程琳琳歎了口氣,“當時,老爺子跟我說,你的婚姻自己做主吧,想嫁誰就嫁誰,想找個什麼樣的就找個什麼樣的,我都不插手,都同意……”
第二個被夏凡抱上去的人是常姨。
得此殊榮的人跟程琳琳幾乎一個反應:“終於舍得回來啦?沒良心。”
夏凡仍是緊緊的箍著人家的脖子,恨不得整個人都嵌進去,“我可想你了,可想了……”
常姨整顆心軟得,差點化成水。眼卻紅了,“怎麼還這麼瘦啊,在那邊吃得怎麼樣啊?”
“好著呢,想吃什麼我就做。”
常姨摟著懷裡的人,“常姨告訴你一句話,以後啊,想回來,覺得沒地兒去,到常姨這來,咱娘倆一塊過。”
“成!”夏凡滿口答應。“我再乾幾年,加拿大那邊工資高,等我攢幾年錢,在那邊置房買車,到時接您過去陪我過。”
還是沒有回來的意思。常姨摟緊懷裡的人,什麼也沒說。
老衰倆口子家的娃兒是男孩,被夏凡逮住好一頓蹂躪,親得他直喊救命,卻也是個能瘋的,夏凡一會不搭理他,又湊過來送貨上門,“姑姑,你跟不跟我玩了啊?”
那就再來!
常姨笑著旁觀。
送夏凡走時,看著她穩穩當當的走路,欣慰的道:“這樣真好!真好!”
夏凡看著常姨明亮正規的超市,看著老衰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是的,這樣真好!”
去機場時,仍是老衰送行,“凡凡,記得常回來看看,我們都想你。”
“嗯。”
“真不知道加拿大有什麼好啊,非待在那兒。”
“我的家在那兒啊。”夏凡說。看到老衰立眉愣眼的看著自己,又說:“但我的親人都在中國。”
有時,家是歸宿,親人是靈魂。
她的根在這兒。
隻是不知將來她老了,或者時日不多了,誰來接她魂歸故裡?
打電話給他:“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