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的出了爹爹的臥房,他隻說要一個人好好想想,我在關上門之前所看到的便是他無比落寞的背影。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不止一次的在心裡覺得有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做我的爹爹是件無比幸福的事,即使在很多年以後我仍然會想起曾經梅影山莊裡爹爹溫暖的笑意,想起那個傍晚梅園裡獨自折一支寒梅寂寞惆悵的男子,想起在庭院裡我抱著他對他撒嬌時他眼裡的寵溺。想起他曾經為病了的我紅了眼眶,想起他想著我娘時憂鬱感傷的漂亮眼眸,很久以後我與他在一起的一切一切片段還是不斷會在我的腦子裡閃過,然後在不知不覺間我就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我垂頭喪氣的回到院子裡,羽淩見我這個樣子,停了劍過來坐到我身邊,我的思維還停留在剛才爹爹和我說的那些話上,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猛然聽見他叫我,回過神來倒被眼前放大的俊臉嚇了一大跳,他見我一臉驚悚的表情,伸手在我的腦袋上拍了一下,“想什麼呢,看到我和看到鬼一樣?”
我想開口告訴他他要報仇的那個月無城是多麼可怕的人,但不知怎麼,此刻看到他眨著大眼睛樂滋滋地調戲我的神情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既然月無城恨的是我爹,那麼至少,可不可以不要拖累任何不相關的人,我這樣想著,便決定還是不要告訴羽淩的好。
我向他微微一笑,“是阿,是阿,被你這個鬼嚇死了。”說完便嘻笑著跑開,回頭看他在後麵氣急敗壞地跺腳。
美人爹爹似乎和我的想法一樣,不願牽連過多的人,過幾日便和寶叔商量著讓他帶著雲兒和葉凡先出了莊,雖然說好隻是出去采辦些貨物就會回來,但雲兒那丫頭臨走時卻還是哭的死去活來,最後還是被寶叔訓斥了幾句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至於葉凡,他倒是出奇的平靜,隻是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沉默地跟在寶叔身後出了門。
爹爹牽著我的手站在門口目送著他們離去,我感到他的掌心冰涼一片,抬頭看他時,自己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止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隻有美人爹爹,我,還有羽淩的梅影山莊讓人覺得異常蕭索,我知道羽淩覺得很奇怪,但他不問,我便也不說什麼,隻是每日依舊陪他練劍。
我問過美人爹爹為什麼不送走羽淩,他隻說是娘要他親自照顧羽淩,他自有彆的安排,我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我偷偷從爹爹的藥房裡拿了瓶迷藥,料想羽淩那性子,要是被他發現了是怎麼也阻止不了他的找月無城送死的,到了那個時候,也許這迷藥還能派上些用場。
我小心翼地把迷藥藏進袖口,經過梅園的時候卻看到了裡麵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美人爹爹若是想我娘了,十有八九便會到這片梅林來一個人發呆,我以前常常笑他,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七傷劍葉洛風要是被人看到這麼一個畫麵定是要笑掉大牙的,他卻完全不以為意,隻說他為了我娘,這隱居避世的事兒都做出來了,還會怕了那些人恥笑不成。
我一直覺得我娘是幸福的,如若我以後也愛上一個男人能夠這樣對我,我便像我娘這樣死了也是甘願的。
我緩緩走近,他正坐在園中的石桌旁獨自酌一杯酒,眼神隻是空空的望向遠處那幾株開得繁茂的梅花。我靜靜的在一旁坐下,想說幾句安慰他的話,想了半天卻想不出說什麼。他倒是先開了口,“影兒,你帶著小淩先離開可好?”
怎麼能好?要我丟下他一個人,我連想都沒想過。
他見我臉色一黑,倒也沒繼續勸我,獨自又倒了一杯酒,想了想,又替我也倒了一杯,舉起杯子說道“我知道影兒是絕不願意離開爹爹的,不如我們父女一起喝下這杯酒,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一起麵對。”
這才像是患難與共的父女之間應該說的話嘛。我舉起酒杯,一飲而儘,卻全然沒有注意到美人爹爹眼中痛苦的神色。
然而下一刻,我便後悔了,突然覺得腦子一下子變得很沉,然後眼前就漸漸模糊了起來,隻來得及在最後失去意識前聽見了美人爹爹說的那一聲“對不起,影兒。”
後來我才明白美人爹爹沒有把羽淩送走的原因,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石室裡,羽淩手中握著劍正站在一旁。
是阿,總要有人護送昏迷的我離開吧,我那個傻瓜爹爹的如意算盤,我試著撐起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羽淩見到我醒了一臉驚訝的神色。我不知道美人爹爹是怎麼說服他放棄麵對月無城的機會,但他卻一定沒想到他的迷藥會那麼快的失效。
“這裡是哪裡?”我盯著眼前的少年問,但願還沒有離開梅影山莊太遠。
羽淩知道瞞不住我,回答得也坦然,“這裡是梅影山莊地下的暗室,師父說等你醒了就送你從密道離開。”
我冷笑一聲,“怎麼,你不想找月無城報仇了?”
羽淩的臉色一僵,握劍的手緊了緊,“師父說的對,我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轉過頭去,“何況,我不想你有事。”
雖然還是冷冷的語氣,但我的心裡還是不由的一暖。
不過,自我第一天在梅影山莊醒來,第一眼看到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的時候,我就已經再沒有了退縮的理由,這裡是我的家,這裡有我愛的人,不顧爹爹死活一個人離開這種事,我死也做不出來。
我趁羽淩不注意一下子抽出裡他手裡的劍,然後以平生最大的力氣舉起它橫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乾什麼!”羽淩吃了一驚,要過來奪我的劍,我後退了兩步避開,一字一頓地開口,“”帶我出去找我爹。”
他憤怒地和我對視了很久,但最後終於還是無奈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