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白衣的男子走到我跟前,他的容貌雖稱不上精致,但那五官組合在一起卻自有一番俊逸之感,明明是普通的書生打扮,看起來溫潤的人,卻讓人無端感到一股不可侵犯的氣勢。
他伸手搭在我的脈上,眉頭微皺,對著後麵的黑衣人喊了一聲,“風,把暖玉拿過來。”
那黑衣人上前遞給白衣人一塊用布包著的東西,他的身材魁梧,但眉宇間自有一股明朗之氣,不似那些隻懂舞刀弄槍的武夫,他望了白衣人一眼,似乎有些擔心,“子期,你真要這麼乾阿?”
白衣人看都沒有看他,卻回過頭望了一眼站在門邊的羽淩,“答應宮主的事,我定當儘力而為。”
我看到羽淩的一半隱沒在黑暗中的身體在聽到宮主那兩個字的時候突然僵直了一下,我似乎明白了什麼,想要出聲,白衣人卻搶先一步在我身上點了一下,我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羽淩見我瞪大了眼睛看他,連忙跑過來把我摟到懷裡,他的聲音裡夾雜著難舍的痛苦,“影兒,是你說的,你不想死,無論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救你。”他伸手撫了撫我額前的發,突然展開一個笑容,眼睛盯著我,亮得出奇,“還記得嗎?我說過的,上官凡能為你做的,我一樣可以。”
我說不出話,我多想告訴他,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不想離開的,其實是你阿。
羽淩將我緩緩地放回床上,讓了開來。白衣人迅速地將剛才的布包展開,隻見裡麵是一塊橙色的閃爍的淡淡光華的玉石,他將我扶起坐在床上背對著他,點了我的穴道以免我亂動,自己盤腿坐到了我的身後。
隻覺背後有一塊暖暖的東西伴隨著溫熱的氣流抵上我的後背,這股氣流漸漸地擴展到我全身的每個細胞,我感到原本冰涼的手腳開始變得溫暖,胸中原本的刺痛也開始平複。
氣流不斷地在我的身體裡運轉,幾乎是整整的一夜,天明時分,外部不斷輸入的氣流終於停止,白衣人滿頭大汗的鬆開了手,黑衣人連忙過來將他扶到一邊休息。
羽淩讓我重新躺回床上,回頭看著氣喘籲籲的白衣人,“子期,影兒怎麼樣了?”
白衣人接過黑衣人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稍微平複了一下氣息,“宮主放心,應該無礙了。隻是宮主答應的事,還望要遵守承諾。”
羽淩向他點了點頭,坐回到我的床邊,他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等了好久才開口,我卻沒見過他這般猶豫的樣子,“影兒,我恐怕,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他說過的,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救我,原來這就是他說的代價。
我想開口告訴他,我不需要他這樣的代價來換回我的生命,我想開口問他,他要去哪裡,我想伸手拉住他,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唯有眼淚此刻無聲地落在他的掌心,我隻能希望他記住那些滾燙的淚水,在手與手分開的那一刹那,屬於我的溫度不要那麼快的冷卻。
那麼多年,直到我再次見到他的那天,他那時停留在門口久久回望我的眼神裡透露出來的悲傷還是一直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一如我當時流在他手心的眼淚滾燙的溫度,到後來的後來他都不曾忘卻。
終於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躺在床上,似乎又回到了我最初醒來的那個時候,然而不同的是,周圍再也沒有人了,我苦笑一下,沒想到,到了最後,被丟下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身上的寒毒如那個叫子期的白衣人所說,確實是神奇的驅除乾淨了,我的身體開始恢複,當我再次坐在那個湖邊看著俯衝下來捕魚的水鳥時,卻茫然地不知要去往何方。
羽淩沒有告訴我他去了哪裡,我對梅影山莊以外的世界也僅僅局限於從以前聽美人爹爹說的故事中了解到的皮毛。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羽淩那個小鬼說一句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救我這種自以為是英雄的話就一走了之,無論他去了哪,我都一定要找到他,然後狠狠的痛扁他一頓讓他知道敢丟下本姑娘的下場。
我收拾了一下包裹,帶上所剩不多的銀兩,在告彆了那兩位收留我們的善良的老人家之後,無比振奮地吐了口氣,邁出了離開雲靈山的第一步。
我從來沒有發現我自己是這麼樂觀的一個人,原來即使是剩下我一個人,還是可以這樣堅強地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生活下去的,我很想哈哈大笑說這就是現代人的適應性,等著吧,小淩,總有一天我會走到你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