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失蹤許久的小哥出現在麵前時，吳邪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先是懵了，然後一股酸意湧上鼻尖，連眼角也比平日紅上了幾分，緊接著是莫名的悲憤從他心肺間升起，那份憤怒委屈太凶猛，竟在雙眼蒸騰出了氤氳的霧氣。他張開喉嚨想喊，嗓子卻跟啞了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最後才是欣喜，但那欣喜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就被小哥手上的斑斑血跡凍成了尖銳的痛，再加上嘴角那將揚未揚似笑似怒似哭的僵硬幅度，他的樣子實在是傻斃了。還好悶油瓶始終是悶油瓶，隻是掃了他一眼就淡然的站在那裡，不要說嘲笑連句招呼都沒有。他衣服還算齊整，沾了些灰，全手全腳，臉上有些憔悴，因為消瘦線條更硬朗了，下頜上還冒出星星點點的青色胡渣和眼窩下淡青色的黑眼圈相映成趣。他的傷在左手，已經包紮了，如果那也能算包紮的話，胡亂裹上的布血跡和汙漬混在一起，血色帶黑。吳邪眉頭一跳，又把小哥上下打量了眼，實在看不出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但小哥精神頭還算好，姿態也和原來差不多，眼睛一如既往的空茫、邃遠，暗藏機鋒。吳邪於是暫時放下心來，帶著小哥出了店門往家走，想著先幫小哥收拾下，傷口也要重新處理。

吳邪一個人住著套小公寓，不大，但舒適。悶油瓶拿著吳邪給的衣服洗澡去了，衣服是舊的，他倆身量差不多，雖然小哥瘦些，但估摸著也能穿，大不到哪裡去。吳邪抱著翻出來的醫藥箱坐在沙發上，現在才真切的感覺到一股活氣兒。小哥失蹤的這幾個月他過的迷迷糊糊，好像靈魂少了那麼一竅跟著去了，每天遊魂似的從家裡飄到店裡，從店裡再飄回家。王萌都不敢問他事兒，生怕他那麼一張口就把上好的青花瓷當白菜賣了。現在那人在他的家裡，用著他的浴室，等下還會穿著他的衣服，他回來了，真真切切的在這裡。吳邪的腳也總算踏上了實地，心也落回原處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浴室的毛玻璃門，裡麵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讓他安心，很安心，就像做了最甜的美夢那樣。可是他突然就擔憂起來了，要是小哥又消失了怎麼辦？吳邪的手死死的掰著可憐的醫藥箱，他發現他毫無辦法，那個人就是失蹤專業戶，他這一秒還在你麵前，也許下一秒他就會突然消失。他毫無辦法，他留不住他，找不到他。在他出現之前，吳邪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好多次吳邪都覺得他要被折磨得死掉了，那麼的絕望。愛上月亮都比愛上他好些，雖然隔得遠，但好歹月亮你還能看上一眼，曉得它還是存在的，不像某個人。

然後悶油瓶就出來了，穿著吳邪的衣服，在吳邪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吳邪拉過他的手看傷，掌心有個一寸多長的口子，極深，幾乎貫穿了手掌。傷口有些發炎，紅腫著，有淡黃的膿水滲出來，溫度較彆處高很多。看著就覺得痛，不知道這個挨千刀的在哪裡弄來的，真是活該，誰讓他丟下他的，吳邪邊拿酒精消毒邊惡狠狠地想著，心卻抽痛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幾個月你去哪了？”沒有回答。悶油瓶坐在那，任由吳邪擺弄他手上的傷，視線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去了。吳邪又問：“身上還有其他傷沒？”

“沒了。”這回是輕飄飄的兩個字。

吳邪抓著他的手不滿地抱怨：“手上的傷怎麼搞的？也不好好處理，都發炎了。”

“這是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後吳邪突然就爆發了，攥著他的手恨恨地瞪他：“你不在乎有人在乎，你身體好也不是這樣子折騰的！”吳邪極力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地低聲嘟嚷一句：“你不痛，自然有人替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