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部的課程很是深奧和枯燥,瀅右手上拿了支鉛筆,左手的則是橡皮,在課本上寫了擦擦了寫,毫不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
鄰位的蒼則是睜大那雙美麗的紅色眼睛,目光迷茫地隨著那支鉛筆來回移動。
吸血鬼們也不是來學習的,當然沒有誰會質疑這種態度。
更何況最近“裡麵的那位”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優姬也漸漸長大,決戰之日的臨近,兩人有點什麼焦躁困惑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事實上,兩人最近確實有點糾結。
對蒼來說,糾結有2:
一是前幾日,D伯爵派來一隻百變怪傳達消息——在相鄰的某個世界裡,貓族麵臨滅族,對於護短到死的貓族陛下,去那裡的可能極高。
偏偏是在這吸血鬼騎士即將開始的時候,好不容易憋了那麼多年。
蒼打不定主意。
她以前似乎沒有玩忽職守過,但如今是什麼比較重要呢?
而第二點則是那一日,瀅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那隻百變怪的脖子,蒼白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溫柔笑意,用很隨意的語氣問她,“您希望沒聽過這個消息嗎?”
她被這種巨大的反差驚得無語。雖然這似乎是在為她著想,為她犧牲,可是……
那是他直屬世界的屬民,卻被送給D伯爵,後又可以隨意為了保守秘密而殺死?
她總覺得,能賣了自己同伴的瀅,不可信。
於是懷疑戒備更深。
然後看到瀅因常常失血而蒼白的臉上,帶著絕望的笑容。
他鬆開手指,低聲自嘲地笑了幾聲,沒有再看她。
這倒是令她的思慮被觸動了。是刺探嗎?他發現了嗎?……蒼憂慮著,可是更多是在愧疚。
瀅不是不擔心她失去的記憶,在她長期謹慎觀察之下,偶爾的愁思並不難發現。
隻是瀅平時都會藏起憂慮,微笑著麵對她,此刻卻露出那麼絕望的神色……
總覺得像是欺負了小動物?
瀅畢竟是與自己相處了十幾年,對“蒼”而言則更多。
目光隨著瀅的鉛筆軌跡來回移動著,再看到那毫無血色,幾乎呈現半透明色澤的指尖。
她想,也許這次是想錯了?
他們需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把以前的,甚至以後的疑惑,一口氣解決。
畢竟,他是未來旅途中,唯一的同伴。
蒼輕輕戳了戳瀅的腰,“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瀅被嚇了一跳。
過了很長時間,才受寵若驚似地微微一笑,輕聲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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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無效化的力量擴散開,防止被監聽。而那句“對不起”在喉嚨裡上上下下了幾次都沒能說出來,最終還是因為沒有理由而咽了下去。
她隨即又開始思索彆的話題開頭。
瀅則是極有耐心地等著。
“瀅……”她最終艱難地開口,並且一開始就選了個很敏感的問題,“你,有沒有,覺得我和以前的我,有什麼不一樣了?”
既然決定了要開誠布公,她就決定,如果需要,她也可以不再隱瞞這個問題。
“既然你還是你,那不同也無妨,何況記憶本就是人格的一部分,失去了自然有些轉變的。”瀅表情有些奇怪,但還算迅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接著則是遲疑地,試探地,“……莫非演兩個角色讓你……?”精神分裂了?
“什麼呀!”她有些微惱怒。 “……覺不覺得我最近很無理取鬨?”
“啊,這個,”瀅笑了一下,,帶著撫慰心靈的溫柔,“你失去記憶,對你來說我就是個陌生人,有些戒備心很正常。”
他看著蒼帶著愧疚的臉,他將聲音放得更溫和,“……沒關係,我們的壽命還很長,你可以重新認識我,重新信任我,嗯……重新愛上我……”
說到這裡,他微赧地轉開視線,臉上也出現了一絲血色。
蒼一時無語。
瀅緩過來,等了等沒有再聽到提問,便試探著展開話題,“那時嚇到你了,很抱歉……”
“呃,什麼時候?”
“就是那天,D把貓族的慘劇傳到我的意識之中,我似乎失態了……?”
咦,是這樣嗎?
“那你為什麼要捏著百變怪的脖子呢?害我以為你要掐死它……”
“原來如此。”瀅一臉恍然,隨即有些鬱悶道,“……百變怪全身可以隨意改變形狀,哪裡有脖子?”
……
兩人沉默了……
“抱歉……我好像有點草木皆兵……”
瀅再次露出那種受寵若驚的表情,讓蒼看著不住有些心疼,直覺得自己對這個同伴過於苛刻冷酷。
瀅白皙的臉上慢慢染上一層薄紅,他眨眨淺藍色的眼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其實,你戒備的樣子像一隻受驚飛起的小雀……嗯,非常可愛。”
這種比喻……
她腦子裡浮現出瀅初次給她的那隻雲彩雀時,那小家夥眨巴著無辜地綠豆眼,抖抖頭頂的兩根觸須,拍著柔軟的雲朵翅膀繞著瀅到處亂飛搞得翅膀上的雲彩都稀薄了,又可憐又可愛,而這隻是為了拒絕她的懷抱時的樣子。
蒼扶額無語,卻不自覺微微地笑了。
遠遠地看到正在溫柔地撫摸優姬臉頰的玖蘭樞,她的心中感到淡淡的溫暖。
不必羨慕優姬,她自己身邊也有這麼一個男人,把她放在心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