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有些無奈。來束河已經兩年多,每到放假,一晨都要跑來找吳箏玩,抓著她的吳箏四處去寫生,害的她常常一整天都見不到吳箏的人。這次也是,才來了兩天,她就整整兩天都沒有吃到吳箏做的飯菜了。
吳箏和紀念剛在一晨和紀博的對麵坐下,一晨就興致勃勃的從畫夾裡拿出一張畫,“姑姑,你看看,有沒有姐姐畫的好!”
紀念斜瞄了一眼,先是不滿一晨還叫吳箏姐姐,視線才移向一晨手裡的畫。畫裡是九龍潭旁邊的庭院,樹影錯落,庭院深深,甚是有意境。不可否認,多年的努力下來,這孩子的畫功是比吳箏更好了。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不承認。她的吳箏不論畫畫還是音樂,都是天下無雙的!紀念用鼻子出了氣,不屑道:“怎麼可能比她畫的好?”
一晨也不惱,早猜到紀念會這麼說,她笑眯眯的把畫收起來,說:“女人就喜歡說反話。”
一邊的吳箏和紀博都甚是無奈,不理睬這兩個人。吳箏細細的擦過餐具,微笑著給紀博擺好。
這兩年來,一直和紀博同住著,早已經如同一家人般的親。
當年紀博知道兒子拒絕肝臟捐獻,還沒有來得及勸,人忽然間卻過世了,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算兒子走的甚是安詳,看起來毫無痛苦,紀博也無法接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實。對著兒子的遺像,枯坐了整整一夜,那個商場上無所不能的鬥士忽然就老了。
後事處理完,紀博消沉了足足一個多月,聽著紀念要和吳箏要去束河,老人沒有阻止,反而像孩子一般就跟著了。
兩個人本來隻是想順著紀邵華的臨終遺言,來這裡看看再繼續四下去旅行。和紀博一起,倒是不可能了,於是就有了這間“守候客棧”。三個人就在束河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長住下。
紀博在這裡住的舒服,天天看著紀念和吳箏的幸福,漸漸地也就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早已經離原來的生活遠去了,何不就活的自在些?就當是多出一個貼心的孫女,也沒什麼不好!
接受了吳箏,紀博也就不想再為難自己孫女了。推了董事長的職務,把紀氏徹底交給了二兒子,再也不過問紀氏的一切事情,安心的在這一方小天地裡養老。
紀博想來就覺得可笑,這輩子幾乎舍棄了一切才打下來的江山,最終仍然是舍棄了。好在,他有換回久違的親情。
飯後天色已經暗了,一晨還想抓著吳箏去郊外玩,給紀念一個惡狠狠地眼刀就瞪走了。
把紀博送回家,紀念不顧一晨哭哭啼啼可憐兮兮的請求,跳上吳箏的腳踏車後座,一溜煙就沒了影。轉過街角的時候吳箏回頭大叫一聲:“呼嚕,跟上!”
一聲令下,還在一晨身邊打轉的呼嚕立刻箭一樣射出來。
出了小鎮,甜蜜的二人世界終於開始了。左手邊的田野裡是一望無際的垂了頭休息的向日葵,右手邊是呼嘯而過的旅遊大巴車,呼嚕在公路下邊的田埂呼哧呼哧的追,蓋著眼睛的長劉海隨著身子的跳躍一上一下。
穿著一身優雅旗袍的紀念坐在腳踏車後座,美滋滋的輕晃著小腿,聽著吳箏扯著嗓子高唱著民歌:“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天高地闊,歌聲傳遞到很遠很遠,群星如同鑽石一樣鑲在黑絨布一般的夜空。
沒有儘頭的路上,她們也沒有目的地。
現在這個小鎮終究隻是人生的一個小站,下一站走往哪,誰也不知道。
隻是連在她們小指上的紅線,一圈圈一層層的纏繞著,怕是這輩子也理不開扯不斷。
紀念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閉了眼,輕柔的晚風拂來,傳遞著淡淡的花香和吳箏身上熟悉的女人香。
喧鬨了世界忽然間就安靜下來,寧靜如同一杯飄著嫋嫋香氣的清茶,在心底慢慢的暈染開來。生命裡的一切紛爭,仇恨,怨懟,煩惱,好像都已經是上一個世紀發生的事情一樣遙遠。
紀念把臉頰貼上吳箏的背,感受著對方的溫暖。這溫度如此熟悉,如同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膚。
感覺到紀念的溫情,吳箏笑一笑,側了頭蹭一蹭紀念的頭發。
紀念深深地吸一口氣,五臟六腑都是舒暢。
這幸福的味道,她永遠也聞不夠。
今天,明天,再明天,一直到時間的儘頭,她都要和愛的人,靜靜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