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便見悶油瓶眼中寒光一盛,直逼得領頭的男人後退半步,虛張聲勢地嚷:“你想乾嘛?”
他這麼一叫,氣氛頓時劍拔弩張,就連廣場上的旅客都感覺到不對,遠遠圍過來準備看熱鬨。我一看有人圍觀,生怕鬨起來有好事的報警,趕緊拉住悶油瓶手腕,叫了一聲:“小哥!”
悶油瓶回頭看看我,神色平複了一些,對方那個戴眼鏡的男人這時也站出來打圓場:“兩位不要誤會,真要搜身兩邊都不好看,老爺子的意思是不想事情鬨大,東西你們要是拿了就還回來,我們既往不咎;要是沒拿就跟我們回去,把事情講清楚再走。”
他這一番話聽著像息事寧人,實際上是逼著我們非回村子不可,我暗暗覺得此人恐怕是四個人當中最難纏的角色,領頭的男人雖然粗魯,卻是直腸子,雙方一語不合最多乾一架,怕就怕這種笑麵虎,看著很講道理,一不留神就會被捅一刀,一路曆練下來,我雖然也學精明了些,但還是不想跟這種不知深淺的人直接對上。況且聽說有些小地方排外意識相當嚴重,得罪一家就等於得罪整個村子,我們如果跟著回去,指不定就會被堵在裡麵,火車站是公眾場合,真鬨起來反而容易脫身,現在交通這麼發達,等甩開他們,就是坐公交都能慢慢坐回北京。
見我一直不吭氣,那毛頭小子怒道:“有膽做沒膽認?二堂哥,跟這種人不用廢話,直接……”
眼鏡男用眼色製止了年輕人,指著悶油瓶道:“二位有心要走我們也攔不住,畢竟這位小哥的身手我昨天是見識過的,不過那位留在村裡的王先生,應該跟你們認識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媽的“王先生”說的不就是胖子嗎!這小子在彆人家裡好吃好喝地待著,敢情是人質啊,這待遇簡直跟屠宰場的豬一樣了。
我和悶油瓶對視一眼,都清楚這下是走不掉了,胖子脾氣爆,給人三言兩語一挑唆,指不定做出什麼事來,我們現在一走了之,回頭就得給他送牢飯。
我一時無計可施,隻能表示妥協,願意跟他們回村子,圍觀的眾人見沒鬨起來,似乎有些失望,但仍不肯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跟在眼鏡男後麵走著,偶然飄來隻言片語,聽得我幾乎吐血:不知道哪個狗丅日的,說我和悶油瓶八成玩了人家妹妹又不認賬,所以引得幾個哥哥來尋仇。靠!老子跟悶油瓶像是感情好到會去玩同一個女人麼!
悶油瓶安安穩穩走在我旁邊,對周圍的竊竊私語充耳不聞,我沒有互嘲的對象,隻有苦笑兩聲,全當聽不見那些人在背後議論。
出了站前廣場沒多遠,領頭的男人突然停住腳,道:“上車。”
我順著他的視線一看,發現他們居然是開著輛小型農用卡車追過來的,這種車的駕駛室隻能坐兩個人,我和悶油瓶自然被安排到了後麵。那車也不知拖過些什麼,一股騷臭味熏得人喘不過氣,聞久了連頭都隱隱作痛。
我剛爬上去就被衝得氣息一窒,忍不住抬起胳膊捂住口鼻,那毛頭小子自己也皺眉捏著鼻子,卻偏偏擠兌我:“就你身嬌肉貴!”我對他沒什麼好印象,根本懶得理他,走到角落處坐好,轉臉見悶油瓶神色坦然,似乎根本聞不到車上的異味,心說這小子也太能忍了,不禁懷疑他是不是一直閉著氣,便故意逗他說話:“小哥,你心裡有什麼線索沒有?”
悶油瓶搖搖頭,一聲未吭。
我還要再問,毛頭小子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你們兩個不要竊竊私語,是不是想串供?”
我從來沒這麼煩過一個人,故意衝他:“我們要真是賊,犯得著現在才來串供嗎?老子跟人聯絡感情乾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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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給我搶白,心中不爽,可剛要反駁就吸了口臭氣,隻能老老實實抱住膝蓋,把頭埋進臂彎。
我坐在這種環境裡自然也不好受,能少說一句是一句,也沒繼續糗他。
嘴上雖然閒著,腦子裡卻空不下來,我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回村子講一句“我們沒拿”就萬事大吉。他們千裡迢迢來追人,要的並非不在場證明,而是虎符。不管我解釋得多麼合情合理,隻要交不出東西,我跟悶油瓶就是最大嫌疑犯,彆想踏出村子半步。
想到這裡,我在心裡暗罵一聲,心說這情況也太他媽一波三折了,老子是來當騙子的,誰能想到最後要被抓回去幫人破案?早知道就多看兩集《名偵探柯南》再來了。
眼下情況實在不容樂觀,要是一直逮不住真正的小偷,不知道老頭兒會看在孫子孫女的麵子上網開一麵,還是直接把我們扭送派出所。我想起以前看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心想不知道中國的監獄是不是像美國佬的那麼黑暗,要是裡麵真的拉幫結派,那我也隻有跟著悶油瓶混了,憑他的身手,當個頭目估計不成問題,就是不知道以他的個性願不願意費神罩我。
想到這裡,我不由苦笑著望向悶油瓶,不想正對上他的目光,兩人對視幾秒,我突然記起昨天晚上悶油瓶跟老頭兒“眉目傳情”的畫麵來,心中一凜:悶油瓶做事向來簡潔乾脆,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他昨晚的舉動必然是出於某種原因,不可能一時興起想多看兩眼那張老臉。
於是我挪近一些,壓低聲音問:“小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虎符會失竊?”
悶油瓶看了看車上的另外兩人,也低聲回答:“我隻是感覺事情不太單純,昨晚想提醒一句,但當時那種情況,恐怕我們說的話他們不會相信。”
“那你後來說要打電話給胖子,也是想他幫忙盯著點?”我記起找到地方借宿以後,悶油瓶又提過一次要聯係胖子,因為我不記得胖子的手機號才作罷。
悶油瓶點點頭,道:“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事了。到底是誰下的手,動機是什麼,現在我也沒有線索。”
察覺情況有異,八成是依賴鬥裡練出來的直覺,或者說得直白一點,就是那種“懷疑一切”的態度,我從來沒覺得悶油瓶是做偵探的料,因此現在他說沒線索,我也沒有特彆失望,隻是歎口氣,道:“小哥,下次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告訴我或者胖子都行,我們好歹也是一夥的,彆一個人藏在心裡。”
聽了這句話,悶油瓶什麼反應都沒有。我雖然清楚凡事一個人扛是他的性格,就算失憶,要走進他心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可真要麵對這種冷淡的態度,還是有點失望。兩個人互相惦記著才可能做哥們兒,單方麵掏心掏肺的撐死了不過是跟班。回想起來,悶油瓶除了會在我快死的時候拉一把,其他情況下待我跟路人甲幾乎沒分彆,時間長了,這種疏離感難免讓人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