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府的後花園裡,生長著一株奇異的紫薇花,它是火紅色的,而且長年不衰。十多年了,還和第一次盛開時一樣鮮麗。這令人驚奇也令人害怕,仿佛靠近它,就會有危險似的。
紫薇的心很慌,但是她必須靠近,因為今天,她已經十八歲了。
贈送花籽給娘親的人說,十八年後,在紫薇生日那天,由此女親手摘下這株花,將會獲得天機。
天機是什麼?
說起天機,總是很神秘的,讓人燃起好奇心,卻往往不得解答。
對於要親近危險的人來說,安全當然比好奇心重要得多。但是如果不得不親近的時候,也沒有其他辦法。
紫薇的指頭顫如老嫗,卻還是鼓起勇氣,一步步地靠近。
雨荷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眼看就快準備後事。倘若在這時,有一場“及時雨”幫她逃出生天,紫薇是不惜一切代價的。
聽總管說送給娘親這株花籽的道姑,天生異人,神通廣大。她約有四十多歲,長著紅色的眉毛,紅格的道袍,行事乖張,果斷堅決,很有本事的樣子。也許她早有先知,摘下這株花,她就獲得感應,來救娘親的命。
她早就是娘親的救命恩人,當初娘親孤立無援之時,是她讓她免卻被沉塘的命運。這一回,理當也不會見死不救才是。
想到纏綿病榻的娘親,紫薇的心不由地揪緊了。
也許是當年險被沉塘的陰影一直覆蓋在她的心上,也許是一直對那個負心人念念不忘,這麼久了,夏雨荷總是鬱鬱不歡,難展笑顏,像個呆呆的木頭人。
眼看她一天天消瘦下去,身為女兒卻束手無策,紫薇真是急得火燒眉毛。
連請了四五個大夫都沒有誰能妙手回春,這是誰的問題?
無力起身的夏雨荷唯有點頭,向紫薇道:“彆怪他們,這是我的問題。”
相思入骨病難醫。要解決她的痛苦,唯有教她忘記那個“負心人”。
雨荷並不是不想忘記他,也不是全然不恨他。既然是負心人,自然有可恨之處。
既然恨,必然記得住,想忘,便不可能。
紫薇淚流滿麵地盯著她麵黃肌瘦的臉,伏在她胸前大哭:“娘,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是誰!他是我爹,我有權利知道!”
如果沒法子報仇,甚至沒法子再見一麵,知道他是誰,又有什麼意思?
雨荷一邊低歎,一邊輕撫她的頭發:“不要哭。紫薇,不要哭。”
紫薇止不住眼淚。嘶吼道:“娘,不管怎樣,你要活下去,他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你沒道理再折磨自己,你這樣傻,他完全不知道!”
知道也沒有什麼用處,負心的人,不會為這個傷心,更不會難過。
要報複,唯有主動進攻,才是有效的。
可惜,這具身體,就快要變成“屍體”。
病入膏肓,很快就要死去的雨荷,再也沒有機會報仇了。
既然是這樣,那麼,她決心將紫薇的身世永遠地隱瞞下去。
不能報仇,何必惦記著仇恨?不如健忘,還能活得快樂一些。
死是最終的解脫。可是,雨荷解脫了,紫薇呢?
不可解的謎,會教她繼續痛苦下去。不知道“仇人”是誰,如何甘心?
於是,套不出答案的紫薇唯有獨辟蹊徑,去往後花園。
在那兒有一株奇異的紫薇花,她決定將它摘下。
因為紅眉道姑說過,摘下它,就可以獲得天機。
天機也就是生機。隻要母親能活下去,她無論是生是死,都沒有關係。
蕭蕭細雨沾濕了她的袖子,打亂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