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宋詞眼中也浮現出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又覺得自己其實根本被她撒嬌的模樣影響了個夠,因為他的眼瞼輕微又快速地痙攣了數次,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不自覺地過於用力了,肌肉繃起,掌背上的青筋脈絡明顯地鼓了起來,有一條還蔓延到了食指指節處,泛出淡淡的青色。
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挽住了他。
夏日衣衫單薄,她的手臂若有似無地貼在自己側腰處,宋詞一手撐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臉上越發淡定,低頭時脖頸處的脊骨凸起,有一種蓬勃旺盛的性|感。
他垂眼,目光淡淡地落在行李箱上,可是眼角餘光那一截牛乳般白得晃眼的皮膚一直在散發過於強烈的存在感。
他移開視線,喉嚨莫名乾澀。
“謝謝,也麻煩幫我跟章阿姨說聲謝謝。”尤佳妍兩手空空一身輕鬆地站在原地,對不知何時沉默著放下手的餘莘說道,“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讓你白跑一趟,哎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有人送呀。”
“是我考慮不周。”餘莘把手背在身後,聲線毫無起伏。
“哪裡的話,還是要謝謝你。”她笑吟吟地看著板著臉的餘莘,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補充道:“看來以後還是不能說我的航班時間,否則這三天兩頭欠你人情,我可還不上了。”
她話語裡想要與他扯開關係的意味太重,即使是人前穩重克製的餘莘也忍不住擰了下眉,幾乎要脫口而出去質問她。
質問她既然怕欠人情,那她身後那人呢?就不怕欠人情了嗎?
他腦海裡又浮現出極力想要遺忘的片段,比如方才扶住她肩膀的手,比如她躲進那人懷裡的動作,又比如原來她有人為她鞍前馬後洗手作羹湯,也有人會在淩晨三點為她保駕護航。
空氣流動的速度仿佛都慢了下來,走道裡沒了風,隱約還能聽到空調外機隆隆的震音,悶熱難耐。
宋詞若無其事地再次抬了一下手確認了一下運動手表上顯示的時間,他的動作幅度略大,滯空的時間又偏長,無聲地提醒現在更重要的是什麼事。
果然,尤佳妍注意到了他彆有用心的小動作,她拉了他一下催促道:“不好意思我還趕時間,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餘莘沒說話,他本就是寡言少語的人,就連今日唐突的接送都是前所未有難以想象的事。
有些事情後知後覺地被挑明,可進度卻南轅北轍倒退到原點,他今晚應該是慌不擇路病急亂投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心一橫還是想來見見她把話說開。
隻是沒想到撞見了另一個男人。
尤佳妍與他擦身而過,電梯按鍵啟動,短暫的等待後門打開。
他聽到她輕快的腳步聲,忽然想也沒想霍然轉身喊了一句:“尤佳妍!”
她一條腿已經邁進了電梯,那個格外高挑的男人按著電梯按鈕護著人請她先進,兩人聞言同時望了過來。
餘莘所有的話語都擠在喉嚨口,有很多很多話想要一個發泄口,讓他能如火山噴岩開閘泄洪般自剖,可場合不對,時間不對,以及另一束目光太具有攻擊性。
他努力想要忽視那個男人若有似無投過來的眼神,同為雄性,他怎麼可能察覺不到那人舉手投足之間明晃晃的排他性和獨占性,以及恨不得將尤佳妍圈起來的雄性野獸本能。
“還有什麼事嗎?”尤佳妍依然是笑語嫣然的模樣,絲毫沒有任何不耐煩的神色。
宋詞安靜地立在她身後,精壯寬厚的身體將人籠罩在中間,與此刻情緒有些失控的餘莘相反,宋詞像沉默不語又極具安全感的影子,紳士又耐心地留給兩人足夠的空間。
餘莘在體製內待久了,什麼人前人後兩張皮的人精沒見過?
他擰著眉,隻覺得宋詞現在裝模作樣的姿態絕對隻是在尤佳妍麵前裝乖裝溫順罷了,心裡指不定在幸災樂禍冷嘲熱諷。
他忍耐片刻,極力讓自己混亂不堪的大腦冷靜下來,背在身後緊握的手緩慢又艱難地鬆開,盛著早點的袋子搓成細細一條,在手心勒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不能真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男的刺激上頭,今晚他做的錯事夠多了。
餘莘咽下了所有的話,隻說:“沒有,路上小心。”
尤佳妍點點頭,不再看向他,扭回腦袋走進了電梯。
宋詞跟隨而入,進入電梯的最後一瞬,他微微側過身,居高臨下地瞥了餘莘一眼。
餘莘額角一跳,難以移開他與宋詞對視的目光。
他見到宋詞正大光明地當著自己的麵,慢悠悠地抬起手,而後輕輕落在尤佳妍的肩膀上,用一種溫柔且絕對占有的姿勢,虛虛攬著人進了電梯。
他仗著尤佳妍背對著兩人的角度什麼也看不到,所以肆無忌憚地露出了真麵目與自己叫囂示威。
不再掛著溫順清爽的淺笑,相反,他眼梢下拉,眼皮弧度冷淡地半垂著,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身高的壓迫感兜頭而來。
連裝都不裝了。
他對著尤佳妍做著最輕柔斯文的動作,對自己則挑釁申飭用無聲默劇再三警告。
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