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方應看揚起手中折扇,遙指著天際,扇尖所向,黛色隱現,宛如上好的潑墨山水,卻是連真正上好的潑墨山水也覷不來這份鐘靈毓秀。“我在看那雨絲,朝朝暮暮,隻飄繞在這山黛前後,未免忒多情。”
“嘖嘖嘖,連雨都依偎著楚峰,無情之物也多情……”搖開折扇輕晃,衣袂臨風而舉,他臉上的惋惜,也不知幾分真假,偏偏咬重了字音,一字一頓地,“隻、可、惜,有情之人反無情了……”
忽視他話中明顯的意有所指,無情側目,遠眺雨煙深淺的江麵,木蘭舟的帆影漸去漸遠,煙浪也逐之而去。是坐得久了嗎?指尖也感到幾分濕冷。他俯首,攏入衣袖,發絲垂落至膝上,直映襯得青絲玄墨。突然間,奇怪地,就這樣,不自在起來了。
多情總被無情惱。
方應看原是一直落眸於他的,此刻輕輕巧巧移開視線,唇畔卻不自覺地溢出輕笑。
心情驀地大好了。
卿本無情?未必未必。
疏雨依舊淋漓,江邊行人寥落,依稀的人影撐開精致的竹骨傘行色匆匆。柔絲細雨,江畔風月,不知又有幾家才子佳人的故事遺落?
天下路行起來總歸都是短的,漫漫江流也終會將人送上去處。岸邊,雨彆拂柳,花開成紅,日暮煙昏中映著夕色,竟都看作碎金。水麵上投下了綿綿曲曲酒紅色的影,晃蕩著晃蕩著,好似醉了一般。
催動輪椅離了小舟,果不其然。
那人執一柄紙傘,白衣緩袍,淺淺笑著,映著流陽,優優雅雅先一步候在了岸邊。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
雨倒還是濕漉漉的,悄悄濡濕了心尖。
當真不在意嗎?
似乎,也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