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道回來,來到殷墟城最有名最豪華的客棧——賢聚閣。來的人非富即貴,當然還有些江湖高僧等,聚攏而來的四麵八方中,不是出得起錢的貴客就是閣主賞識的賢者。與其說是客棧不如說是堪為一座不失於皇親貴戚的府邸,各廂房都相隔甚遠,且有美麗的亭園池泉作為天然屏障,決不會打擾到前來享受圖清靜的遊人。
隻不過,這賢聚閣開業六年以來,從未有人能受準入住此閣最佳處——天字廂房第一號。而現,第一號終於有人出得起錢又是閣主賞識的賢者——那就是本王我!哈哈!這廂果真華麗嬌奢,景象彆致與我寢宮不相上下,幔紗珠簾、雅畫精壁,倒更添得此屋的雅致與縹緲的情趣。
閣主肯定是與我心有靈犀,要不怎知道這就是本王十幾年來所夢寐以求的平凡人的閒雲野鶴的生活,真真又華麗又清雅又有味道(這屋子一點都不平凡好不好)。可以閒下來玩個痛快的味道啊~~我來了!
撲通——
我一個箭步浸入內寢的水池,雖不及宮裡,對我的身材來說卻已是可觀。磚瓦全由碧玉漆成,一絲隙縫也未留。略微透點光的昏暗池水裡照耀下,折射出點點貌似夜晚星光,再結合天花板上所畫的純白雲彩圖,相映成趣。這點點星光般的流動的水的反射中仿佛飄浮勻動,在這水池中的享受沐浴之樂的人,隻需一抬頭,就好像又一處夢遊仙境。
早聞此閣此主瀟灑不凡實數殷墟第一大財主,今日一見倒覺有些名有虛傳。長似一介書生,手無寸鐵,麵如嫩滑雪肌,修長身影淡淡瘦美,文弱如風,唯一令本王佩服的倒是居然能在殷墟這塊窮鄉僻壤創造出這麼多財富,實在是塞牙縫一般的不容易啊,明明就不是皇族之人,理應不可能富到如此。
自報家名的夏秋朝我微拜之時目幾乎不敢正視或旁顧,舉動間不像商人該是的樣子,卻極彆致。那時身後不足一足距離的宰相朝我投來細細細長長的眼斂一光,淡淡的諦視仿佛是若有心機。麵對這強大不容忽視的銀色氣魄,夏秋自然也朝宰相恭維一二,柔柔嗓音道恭候大駕多時,蓬蓽生輝,聽來卻是那麼激不起一絲波動的死氣沉沉。想宰相清方才入閣時趾高氣揚,小二掌櫃皆笑嗬嗬的一派奉承,看起來,常來~
……一股幽香在四周慢慢四溢,應該是遠近聞名賢聚閣親配的香料,似有疏解放鬆心情的奇用。
烏亮的黑發濕漉漉地隨意搭在肩上,白嫩的肌膚仿佛吹破可彈,水珠夾雜冒出滾滾一團的白霧,慢慢朝我裸露在外纖細的肩與上半截背部彙聚、彌漫、擴散……潔淨的遊水打濕了我靈巧細白的手指,這水漬令我想起了剛才的晌午十分的同類質感……真的好累……今日夠嗆……於是我就這麼躺在碧玉色的水池裡,倚著池邊,
睡……若不是宰相嫌我臭,本王應還能堅持一會兒的……
天字廂房第二號
淡淡消散的檀香繞著精致刻龍的碧柱緩緩攀上懸梁,正如太師椅上的廂房主人手托白玉茶杯那麼漫不經心地自然優雅。椅上的人一身白碧色的長衫更襯得其高瘦的身形,雕刻一般精致的臉部線條,還有那一雙狹長的鳳眼,即使沒什麼表情也能不經意地撒些撲朔迷離的秋波,還有那淡淡一笑的薄唇,更添得成年男子成熟與優雅的韻味,而此時他也是這般的微笑道,隻是,迷人得難以捉摸的眼睛卻還透著股邪氣的精光,讓跪在他腳下的人沒來由的忌憚。
“怎麼樣?親眼看著自己最崇敬的人毫不猶疑拋下你狼狽而逃,滋味如何?”藥笙清粉淡迷人的唇放肆地勾起冷酷的笑,眼裡泛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腳下被捆成肉粽的人一絲不吭,偌大的屋中,竟寂靜的找不到一點聲響。
“想來你也該不服氣的,竟然被我王糊裡糊塗歪打正著的抓住,要怪也是你時運不濟,未能比得上我王吉人自有天相的鴻運。”
“哼。”
跪著的人冷冷的哼了一聲,可光是這樣,他的關節似乎更僵硬了幾分,傷口有的已經被粗麻繩纏得重新裂開,使得此人身子越發緊繃,即使頭都沒有力氣抬起片刻,骨氣卻支撐著他硬從嘴裡擠出點詞彙。
“你何必,說……這番令人惡心的馬屁,殷墟的王,我也領教過了……能力平平,若不是你的庇護,根本就是十顆腦袋也……不夠我砍。”
他費力的說完,伴著輕微的喘氣,屋裡又陷入沉寂。隻是這次不開口的換成了藥笙清,他俯視的目光盯了跪著的人數久,直到那個人忌憚又憤恨地回瞪一眼。
“你真是差吾王好多。”清把放在手裡品嘗的茶杯擱下,一氣嗬成的動作,落在桌上竟是毫無一點聲響。
“若真有這本事,怎會到如今的地步?要砍腦袋的話,偷襲的你們應該很容易就能辦到的吧。”
“呃……”跪下的人有著堅毅有神的眼眸,死死不服輸的直視前座之上,卻無能辯解。
“哦,輕敵可會要了人的命啊。”清一副了然的神情替他說下去:“你的好主子現在一定也和你一樣不愉快,不過,像他這麼不討人喜歡的皇子,身上又帶著傷,恐怕很難回到姘國吧。”清手托著下巴,沉思而說。
“你想怎麼樣?”猛一驚抬起頭的俘虜,彆扭的高昂頭顱掩飾不住他恐慌顫抖的聲音,這個家夥故意放走主子到底是為的什麼?隻是為了讓我親眼了解到主子自己逃走的冷情嗎,但是,抱歉,早就有這個覺悟……
“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吧。”
“你!”明明就都知道!大大的眼不可置信地睜著,明顯對於藥笙清突發而想的要求有大大的不滿與不理解。
“嗬嗬,名字,要親口說才好聽呀,你說是不是?”清淡淡的笑著,卻讓跪著的人明顯有種被威脅的味道,在這裡,隻有不得不低頭。
“川……我叫川。”不甘心的話中還是從嘴裡硬聲擠出。
“嗯,他隻給你隨便起了個單名,真不懂你為什麼還這麼為他賣命。”男人慵懶地換了個坐姿,擱在桌上的手托著左側的臉頰,滿意地聽到回答,卻並沒有回視他。
“殿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川強忍著突然湧上喉口的血腥,挺起胸膛說得格外自定。
“嗬嗬……”男人突然低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川覺得很是刺眼,口氣愈加不佳。
“恐怕也不是你想得那樣。”
藥笙清突然抬起的眼,帶有點點的幽亮與銳利,宛如叢林的豹子棲身煙霧迷隆的暗處,優雅而華麗。川不禁看呆,他承認眼前這個銀發飄逸的男人是他見過最有仙家之氣最絲絲入扣的,但此刻,卻如此輕易得搖身一變,成了相對危險的陰曹地府的惡魔,而同樣撲朔迷離……那明亮得如月光一般皎潔的銀白色,這樣的發絲稱著這樣的人,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藥笙清見到川愣神的模樣又不禁玩味地笑了笑,托起怔著的他的下巴,讓他與自己更近、讓他看的更仔細。
“其實我比你的主子好太多了,我對下屬怎麼樣也還算親切,而且我又很會救人(用王的話來說),你這麼重的傷我也醫好了。怎麼樣,要不要索性易主呢?反正他也不要你了。”
那一刹那,川被這個明明長得一臉俊雅不凡卻周身散發著意外邪魅氣息的男人給迷惑了,但是因身上傷痛突地回過神的川立馬挺直胸膛,不屑地一哼:“除非你不再為殷國效力,那我倒還可以考慮。”
川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剛才男人已經把自家王稱讚得如此,又怎麼可能棄主。這隻不過是反擊他彆把棄主想得這麼容易,竟然還敢連哄帶騙,真是個狡猾難纏的人!川暗付。
男人未改臉上的笑容,隻是抽開了擱在川下巴上的手不再說話。可這副沉默啞笑的模樣,更讓人小心翼翼,倍感威懾。
然而……“看來暫且隻能這樣,”藥笙清輕輕歎了口氣:“姚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