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冥冥之中真有神在創造著每個人的命運的話,那麼我們三人這支離破碎的緣分,一定就是他的失敗作品。
——————螢
SIDE A 跡部
跡部第一次見到櫻,是在進入大學後的第一個秋天。
路邊,金黃的銀杏凋落滿地,風一吹,就鋪天蓋地地飛起來。然後他看見那個黑色長頭發的女孩子非常安靜地坐在一邊的長凳上,熟睡。仿佛周圍的一切和她無關,即使路人嘈雜,即使葉落滿身。
一時間他以為她是死去的。因為她始終一動不動。胸脯也沒有任何的起伏。
跡部就這麼坐在私家車裡,一看,就看了一個下午。
然後他終於看見她睜開了眼睛,帶著幸福期待的眼神望向了路的另一頭。那裡,正有一個淡黃色卷發的女孩子朝她走過去。
他看見她跑過去,抖落一地的銀杏樹葉,還有幾片依然倔強地粘在她那漆黑長緞一樣的頭發上。是那麼地好看,好看。
她跑到那個淡黃頭發的女孩子身前,拉住對方的手,似乎是在埋怨,因為跡部看見她正撅起那可愛的櫻桃小嘴。而那個淡黃頭發的女孩子隻是笑,然後伸手拿下了她頭發上的落葉,收進了書包裡。
再然後她們兩個就手牽著手離開了。消失在跡部的視野裡。
跡部從那天起,每天放學都會特意經過那條路,他知道自己是在尋找著那個黑色頭發的女孩子,他也知道自己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這樣,是被叫做“一見鐘情”。
跡部第一次見到螢。是在大學第二年,從德國旅行回來後的一個冬天。
對方挑染著橘紅色的頭發,表情冷漠。以至於跡部一時間沒能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拿下黑頭發女孩頭上落葉的少女。直到半年後的某天,當螢把那個黑頭發女孩帶來自己家的時候,他才知道。
記得那天,自己的父親母親很熱情地將螢拉到了自己的身前。告訴他,這是從今天起就寄住到家裡來的遠房親戚。自己挑著眉打量對方,而對方也抬起眼睛來看自己,那是一雙死水一樣的眼睛。
對於螢的身世,父親和母親都始終都閉口不談。但跡部知道,他看過那則新聞。離家闖蕩但生意失敗,發瘋的長兄失手殺掉自己父母然後自殺的新聞。而她,就是那事件唯一的目擊者、幸存者,也是那戶人家的小女兒。而被殺的兩人則是自己父母很早起就認識的好朋友。
螢常常會在晚上逃出去。跡部不想知道她究竟是做什麼去了。因為和他無關。直到某天深夜,警察打電話來跡部宅,叫他代替因公出差的父母去接她的時候。他才知道。她其實是在外頭一夜複一夜地和人打架。把對方打到內臟破裂,然後愉快地笑。
跡部麵無表情地叫律師負責所有的一切事項,然後用力拉著那個滿是血汙的女孩子回家。有那麼一刻,他為她感到心疼。但他知道,那不是愛,是同情。
從那天起,跡部對螢進行強製管束。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多事。或許隻是討厭在看見那雙試圖進行自我毀滅的眼睛。
最初螢是反抗的,她甚至還會咬自己。把自己咬出血來。但跡部並不會放棄。他要馴服這頭已經走到地獄邊緣的野獸。他要把她帶回來。用自己的方式。
漸漸地,螢不再會有最初那樣可怕的眼神,她在改變,她試圖在自己的引領下把過去遺忘。但偶爾她會在有月亮的晚上,把自己深深地沉到花園裡的泳池裡去。做出回到母親子宮裡的姿勢。而每次在這時候,跡部都會從夢裡驚醒,他自己也無法解釋這究竟是為什麼。
然後他會跳進泳池裡,把她拖上水麵,看著她倦縮在自己的胸前哭泣。
跡部知道她開始依賴自己。或許她是愛上自己了。於是自己也開始迷惘,對她的感情。究竟是同情?還是愛?
然後他在那個時候再度看見了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