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願意進宮?”
“當真。”廖停雁斬釘截鐵。
她的人生哲理之一就是,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能再左右搖擺不定,否則心態會崩。
與此同時,廖使君之女即將被洛京使節迎進宮中的消息傳遍了河下,幾乎人人都在談論這事。
一部分人羨慕廖女郎能被皇帝親自選召入宮,享受榮華富貴,一部分人則歎息著如此美人,便要被那凶暴皇帝給糟蹋了。
“你當那宮中是什麼好去處不成,我有位堂兄,上月從洛京來,他可是跟我說了,如今洛京幾乎人人皆知,咱們這位陛下殺人如麻,據說那宮中日日都有被陛下不順心殺死的美人屍體被送出宮城……”
說話的人壓低著聲音,在他那一桌坐著的行腳商們都豎著耳朵聽,然後唏噓感歎起來。
“廖女郎入了宮,也不知能活多久,可憐呐。”
旁邊一桌坐著的陳韞皺起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忍不住抬頭望向使君府的方向,想起那位看上去柔弱婉約的女郎。隻要想到她或許會在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死去,陳韞就覺得惋惜且酸澀。可他又能如何呢,他不過是一個普通平民罷了。在這一刻,陳韞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無力與不甘。
那樣一位弱不禁風的女郎,如何能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她如今知曉自己的命運,是否會恐懼?
男主眼中那弱不禁風的女郎廖停雁,此時此刻正癱在自家臨水亭子裡,熱得有些受不了,哪怕旁邊的奴仆輪換著給她扇著風,她身上那件輕薄的夏日紗裙仍然讓她覺得倍感辛苦。
明明已經是夏末,可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時節了還熱成這樣,偏她又格外怕熱,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都特彆懷念背心短褲和空調冰箱。
廖使君並不講究生活品質,連帶著廖停雁這個被親爹養大的貴族女郎也過得比較一般,雖然比平民要好,但在貴族圈中,肯定處於中下遊。廖停雁忽然想,說不定進了宮待遇會好些,皇帝雖然神經病,但畢竟是皇帝,生活品質絕對上乘。
這麼一想,竟然還有些期待起來。
廖停雁正給自己洗腦,大管家帶著一隊人穿過長廊走了過來。
“女郎,洛京派來接女郎的使者們到了,特來見過女郎。”大管家道。
他身後有八人,看上去都是宮中出來的宦者和女官,由一名年紀較長的宦者帶領著。這些人大概身份不一般,麵對廖停雁的態度,隻能說尚可,站在隊伍最後麵的一個青年宦者,還大大方方地抬頭好奇打量不遠處的廖停雁。
廖停雁本是背對著他們,這會兒聽到聲音,轉過了頭來。她在家中穿著比較簡便,素色紗衣,臉上未施脂粉,頭上首飾也不多,隻幾支攢銀花的白玉釵,手腕上一個碧色清透的玉鐲,整個人坐在這微風習習的亭中,宛若生在玉盆裡的一朵白菡萏。
當她轉身看來,饒是在宮中看慣了美人的使者們都是一怔,最後那大膽的年輕宦者,更是直愣愣看著,毫不掩飾。
說實話廖停雁已經習慣了眾人這個眼神了,畢竟女主的人設就是個大美人,作為美人的新鮮感早在這幾年磨沒了。
她現在隻希望至少能用這張臉,把司馬焦搞定,這樣的話日子會好過很多。
“三日後便要啟程回洛京,還望廖女郎儘快處理好雜事,免得誤了歸期。”年長宦者客客氣氣道。
廖停雁便也客氣地朝那帶頭的宦者行禮,“多謝使者提醒,定不會誤了時候。”一抬頭,見到最後麵一個年輕的宦者直勾勾盯著自己,她也沒太在意。
這份罪惡的美貌,又迷倒了一個無辜的路人甲。
三日後,廖停雁和父親告彆,登上了馬車。在此之前,父女兩個在大廳裡相對無言許久許久,最終這個不善言辭的刻板老男人也沒對女兒說出幾句好聽話,隻是長長歎息幾聲,道了保重。廖停雁倒是忍著淚意,上前抱了抱這個父親,結果這動作把廖使君嚇了一跳——哪怕是父女,這個時代也極少有這樣表達感情的方式。
“父親,請你千萬保重。”廖停雁是做了一去無回,親人再不能相見的準備。
馬車駛動,從使君府一直駛出城,慢慢離開了河下地界。
在這個朝代,大多貴族出行還是用牛車,隻有一部分有身份有權勢的人才能用馬車,看著綿延的長長一隊迎接使者,連馬車都有六架,再加上浩浩蕩蕩的幾百名護衛,聲勢浩大的讓廖停雁無法理解。隻是來接個美人而已,用得著這麼多人這麼多馬車嗎?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她撩著簾子往外看,忽然發現車隊停了下來,寬大的馬車車廂裡進來了個年輕宦者。
“奴奉命來照顧女郎,若有什麼事,女郎儘管吩咐。”宦者看著她,漆黑的一雙眼睛莫名讓人有點發毛。
廖停雁認出來,這是幾日前那個一直盯著她看的大膽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