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手回來,餘光瞥見對麵樓下的人,陳景深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教導主任辦公室門口。喻繁靠著牆壁單手插兜,一臉不耐煩地站著。
而他另一隻手正被教導主任拎在手裡,並往自己的鼻子前送——
“你不覺得自己像個變態麼?”喻繁問。
“胡說八道什麼!”胡龐抓著他的手,質問,“你說你沒抽煙,那這手上的煙味是怎麼回事?!”
喻繁把腦袋歪到另一邊,不吭聲了。
多虧了王潞安道彆前的那一句Flag,喻繁人還沒出學校就被堵了。
他跟剛開會回來的胖虎撞個正著,對方隔著十米遠就咬定他身上有煙味。
狗鼻子都沒這靈。
“不狡辯了?”胡龐鬆開他,“明天把你家長叫過來!”
有一瞬,喻繁表情出現一絲難以掩飾的煩躁和厭惡。
隻是很快,他又恢複了原先的臉色:“叫不了。”
“怎麼,非要我讓莊老師給你家裡打電話通知家長是吧?”
“打了也沒用。”
“什麼意思?”
“家裡沒人。”
“我沒媽,”喻繁轉回頭來,朝他笑了一下,“另一個也早死了。”
“……”
胡龐看著他的笑,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來。
“你……”他還在震驚中,“我怎麼沒聽莊老師提過……”
喻繁無所謂道:“可能是想幫我保密吧。”
胡龐沉默了好一會,才不知所措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這,我確實是不知道……那你現在是一個人生活?”
“算是,”喻繁看了眼漸漸暗下去的天,“我不用叫家長了吧?”
這誰還敢叫啊?
胡龐咳了一聲:“不用了。”
喻繁站直身,剛準備跟胖虎道彆,肩膀就被人捏住了。
“不過你破壞學校紀律,還是得受罰。”胡龐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這樣吧,你現在上樓寫份兩千字檢討給我,意思意思,交了再回家。”
“……”
“我就在校門口下棋,寫完直接拿過來給我。”
喻繁慢吞吞地挪到教室走廊,低頭往校門口看去。
然後跟一直盯著他上樓的胡龐對上視線。
胡龐跟老校警在校警室外擺了一桌圍棋,見到他立刻擺擺手,用口型催道——趕緊寫!
喻繁嘖一聲,扭頭進了教室。
他沒想到這個時間教室裡還有人。
陳景深坐在夕陽裡,聽見動靜也沒抬頭,整個教室隻有他筆尖落紙發出的沙沙聲。
喻繁目光下意識從陳景深的桌麵上一掃而過,隻看到薄薄一張紙,像是草稿。
兩人誰也沒想和誰交流。喻繁旁若無人地走到自己座位,用腳拉開椅子坐下,掏出手機打發時間。
上麵有幾條未讀微信。
【王潞安:你被胖虎抓了?】
【王潞安:哎,你怎麼又回教室了?我在校門等你一塊回去呢。】
【-:讓我寫兩千字檢討。】
【王潞安:……那咋辦?你得寫多久啊,要不網上隨便找份抄吧。】
【-:不寫,懶得抄。】
【-:你回去吧,我晚點從後門翻牆走。】
學校後門除了周五放學,平時都不開放。不過得等胖虎下棋入了神,他才能從對方後背偷偷溜去後門。
回了消息,喻繁點開手機自帶的貪吃蛇小遊戲,用比平時上課還要認真百倍的態度地玩了起來。
周圍十分安靜,因為沒有乾擾,他這局手感特彆好。到了後麵,貪吃蛇長得都快占滿屏幕,手機右上角不斷提示他還差一點點分數就能破紀錄。
椅腳摩擦地麵的刺耳聲劃破教室的平靜。
喻繁沒太在意,修長的手指還在屏幕上劃來劃去。
他聽見教室裡的另一個人站起來,然後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終於要走了?
喻繁正想著,就聽到了對方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像是在朝他這邊走來。
教室前門不走,非走後門?
因為教室裡沒其他人,喻繁的坐姿比較散漫——他大半邊身子露在課桌外,腿隨意舒展,擋住了過道。
感覺到對方在靠近,喻繁懶洋洋地把腿往回收了收。
兩秒後,對方停在了他的課桌前。
“喻同學。”頭頂落下陳景深的聲音,語氣冷淡,跟他抽煙那會聽到的沒什麼區彆。
遊戲進行到關鍵時刻,離破紀錄隻差三百分。
喻繁專注地盯著手機屏幕,沒理他。
大約過了半分鐘,發現那人還站在自己課桌前,喻繁擰了一下眉,習慣性地扔出一句:“我不交作業。”
班裡其他人每次跟他搭話,十有八/九都是催作業。
“我不收作業。”
“那你乾嘛?”
陳景深盯著他淺淺的發旋沉默了一會,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單手遞過去。
東西伸過來的那一瞬,喻繁條件反射地抬了下頭。
喻繁覺得自己可能就分神了那麼一秒鐘,他甚至連那玩意是什麼都沒看清,就飛快地重新看回遊戲——
然後他就看到自己苦心經營了十來分鐘的宇宙超級無敵巨型貪吃蛇迎麵撞壁,遊戲結束。
距離最高記錄,隻差77分。
媽的。
喻繁把手機扔桌上,忍無可忍地站起身:“欠揍?沒他媽看到我在忙?”
他瞥了一眼陳景深遞過來的粉色信封,抬頭質問,“什麼意思?挑戰書……”
?
等等?
什麼色的信封?
喻繁聲音停滯,他保持著那股想揍人的氣勢,又低下頭,仔仔細細看了一眼。
陳景深手指細長,腕骨突出,指甲剪得很乾淨,此刻正捏著一個眼熟的粉紅底色、愛心封口的信封。
“喻同學。”
喻繁僵硬地抬起腦袋。
陳景深單肩背著書包,把信按在桌上,往前一推:“請你收下我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