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a市回來的第三天。
連梔醒得很早,仍舊是早上六點多就睜開眼,毫無睡意。
照例將腳邊的玩偶撈回來,她翻了個身,屏幕散發出的淡淡柔光落在臉上,眼睛微眯了眯,指尖猶豫著敲著鍵盤。
聊天界麵裡,時間將消息間隔開,斷續不成篇。
連梔斂眸,發了條:“姐姐早安。”
外加一個小貓剛睡醒的可愛表情包。
自從那天晚上,衝動告白後,她和“笙簫”的聊天頻率減少了些,對方回複的態度也不如先前親近自然。
似乎隔了一層難以捉摸,卻又切實存在的界限,溫柔但疏離的回應著她的消息。
至於語音……
連梔唇角輕抿,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兩人的氛圍已是僵持,互道晚安後,自己卻仍貪心的舍不得掛斷。
通話外放,將手機湊近耳旁,試圖從細微的電流雜音裡分辨出對方清淺的呼吸聲。
舉著太久,手有些麻了,指腹不小心摁在掛斷鍵。心跳頓時漏拍一瞬,她急忙點了重撥。
靠著床頭坐直,手機放在腿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語音通話的界麵。
抿唇等了半首《玫瑰竊賊》,心臟被 空氣無形中攥緊,鈴聲戛然而止在“或將我推入旋渦”這句,隨後跳轉回原界麵。
對方沒有接聽。
身上的氣力一下子被抽去,緊攥的雙手頹然鬆開。
……
思緒回落。
連梔翻來覆去,歎了口氣。
自己這樣做,是不是算打擾到對方了?
她不知該如何與“笙簫”相處下去。
情意被拒絕後,原本試探著伸出的柔軟觸角一下子縮進殼的最深處,隻在夜深人靜時小心翼翼往外張望,卻如何也不敢再探出一星半點。
連梔將心底滋生的藤蔓拔了個一乾二淨,儘數丟在不見天日的角落,一遍遍重複暗示,假作自己也當真打算放下。
既然遮掩拙劣,她索性連自己一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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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嗚——”
糯米逐漸熟悉了新家的環境,不再像剛來時畏縮膽怯,倒是展現出一副黏人性子。
幾乎是蕭予笙走到哪,她都要黏在後邊。
清晨六點五十,蕭予笙正在洗漱鏡前刷牙,腳邊突然蹭上一團毛茸茸的溫熱。
手上動作頓了頓,眼風雖不曾掃下,但眉目間柔和幾分。
洗漱完畢,她擦乾淨雙手,彎腰將小貓撈進懷裡,動作嫻熟。
“怎麼過來了?”
她抱著糯米,溫潤的眉眼對上清澈的湛藍瞳孔,倒映出彼此的模樣。
擼了擼毛,蕭予笙將她放在爬架上,轉而又去廚房洗了手,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坐回餐桌旁。
蕭予笙咬下一口煎蛋,浸滿番茄濃湯的酸甜鮮香,剛咽下去,熟悉的觸感又蹭在腳踝處。
她睨了一眼道:
“我在吃飯,你再怎麼撒嬌,我也不會摸你的。”
糯米似乎對精致瘦削的踝骨情有獨鐘,前爪揮了幾次,懂事地收了指甲摸她。
蕭予笙無奈放下筷子,摸了摸她的腦袋,又回廚房重新洗了一遍手:
“隻此一次,下次我可不會再縱著你了。”
若不是今天手術排得滿,中午沒辦法趕回家,她才不會這麼哄著。
從小區到醫院,開車隻用十分鐘,早晚高峰大約二十分鐘。
以往沒養貓時,在食堂吃完午飯,蕭予笙都是就近睡在休息室。
自從養了貓後,中午隻要有空,她都會特意回來一趟。
家裡添置了自動添糧機和飲水機,但蕭予笙還是想多陪一陪她。
這麼一隻小貓孤零零待在家裡,因為擔心出什麼意外,平日也隻能放在籠子裡。
蕭予笙有些於心不忍。
如今每晚都給糯米留了臥室的門,還特意在床邊放了個軟乎貓窩,算是小小的彌補。
至於讓貓上床……她暫時還不太能接受得了。
臨出門上班,蕭予笙將糯米抱回籠子裡,摸了摸它,眸光裡儘是細碎的溫柔。
“在家裡要乖乖的,等我回來。”
“喵嗚——”
蕭予笙拿起手機,仍舊停留在熟悉的聊天界麵裡。
她眼睫低垂,打字回了句:“早,我去上班。”
這幾日和小朋友的氛圍透著尷尬與不自然。
對方消息發得小心翼翼,雖然自己仍舊一一回應,但卻也自覺保持了距離,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網絡聊天培養出的感情,若是降低頻率轉移注意力,等時間一久,也就會淡忘了。
這些年裡,蕭予笙不乏各類追求者。那些被拒絕的人勉強撐個十天半月,漸漸也就從聊天框裡淡了音信。
隻是不知道這位小朋友……
蕭予笙闔了闔眼,將雜緒拋在腦後。
門吱呀一聲打開,樓道間有初晨的陽光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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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號,c市。
連梔拎著24寸的行李箱剛下高鐵,伸手招了輛出租去學校。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本地人,很健談。得知她是C大物理係新生,熱情推薦了周邊的各種美食和景點。
就是普通話不太容易聽得懂。
連梔一麵接話,一麵打量著窗外,往來車流不息,行人倒是很少。
也對,早上十點多,算得上陽光正盛。剛才等車時,她已經體會到c市名不虛傳的高溫。
在陰涼處站了半分鐘,熱氣如同往身上湧似的,籠在周身密不透風,悶得幾乎要喘不上氣。
連梔出了神,看著窗外風景一一掠過,沒什麼特彆之處,與以往去過的任何一座城市都大同小異。
隻是……
或許特彆之處是,住在這座城市的萬千人中,有她惦念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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