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棣無聲地邁開腳步往亭子裡走去,喻寧姝一挑眉,也跟著過去,在亭子裡的石凳子上坐下。
坐下之後她才看到明一循轉身離開的背影,他去拿兵書了?
可是自己明明沒有聽到明棣安排他離開啊……
喻寧姝心想人中龍的隨從果然不是一般人能乾的。這樣想著,她瞥眼準備偷看一下明棣,卻對上明棣深沉的眼神。
喻寧姝見避無可避,隻能硬著頭皮找話題:“不知今日,周大人府上的夫人身體可好些了?”
這話一出,明棣就把錦囊裡的東西猜了個十之八九。
她這般費勁心思地夜晚派人來傳信,又巴巴地跑到馬房接自己,隻是為了傳遞周夫人的解藥?
明棣突然覺得自己的期待變得無趣起來。
昨日明一循來報,前日裡就有人到小市場去,把賣那畫的人手裡的畫全買走了,以至於昨日裡去的人撲了個空。
誰都沒有提防著這一著,也就查不出來那些畫到底是誰買的。
他沉著眼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收到她今天要來的信,他還以為她從慧緣觀回來顧不上辛苦,第一件事就是張羅著把那些畫拿回家。
要不她怎麼騰出時間能來明府做客?
可今日她又給自己送來周夫人的解藥,讓他覺得自己到底是小看了她。
“聽聞,還是那個樣子。”
“唔,這病拖長了可不好。久病床前無孝子,連親手養育的孩子都這樣,更何況是夫君?”喻寧姝話音剛落,就引得明棣側目。
“將軍似乎對婚姻之事很不看好?”
喻寧姝聽他這麼問,生怕自己悲觀的言辭影響了他和文媛之間的婚事,連忙端正坐姿,一本正經地說:“很看好,隻不過,這些事講緣分的,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明棣緩緩點頭,“不錯。”
這時候,明一循提著一個包裹過來了,走到亭子中,站在明棣身後,把包裹遞給明棣。
明棣接過來,把包裹打開,“這兵書是孤本,將軍帶回去看吧。”
喻寧姝探著腦袋看了一眼,確實是自己沒看過的書,雙手接過來,重新把書包起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明相,多謝老夫人。”
“這裡沒人。”明棣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喻寧姝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所以呢?”
“你可以叫我哥哥。”
喻寧姝咬著自己的牙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倒也不必如此,我們之間,還是要避嫌才好。”
“哦?”明棣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在說:那天是你自己拉著我的衣袖叫我哥哥,我不願意你還不行。
喻寧姝抹了一把臉,“那個,我那天是口誤。”
“剛剛也是?”
喻寧姝眨眨眼,“剛剛,剛剛是應您的要求……”
“那現在開始也應我的要求。”
喻寧姝恨不得拍桌而起,捏著他的耳朵讓他清醒一點。
可是她不敢,這畢竟是以後能主宰生殺大權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明棣的眼睛,認真地對他說:“明相可知,那天在慧緣觀,大師和我說了什麼?”
明棣挑眉,“什麼?”
喻寧姝裝出一副難受的樣子來,“大師說,我命中帶煞,是那種天煞孤星,命中帶鐵掃,男人於我來說都是過客,隻能享受露水情緣,不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哎,真是悲傷難受想哭……”
她那些衣袖抹眼角,躲在袖子後麵偷看明棣,發現他表情一成不變,看不出情緒,眼中卻是一片冷凝。
“享受,露水情緣?”明棣的聲音像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
喻寧姝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表情還是那樣淡然,狀似傷心地點點頭,“可不是嘛……所以,不敢以妹子自稱,怕影響您的運勢。為了您好,還是稱呼您為‘明相’吧?”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第二次康橋。
喻寧姝隻管低著頭裝難過,也懶得再抬頭看明棣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她麵對明棣的時候總有一種壓迫感,和麵對皇帝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雖然她有些顧忌明棣未來的身份,可這種感覺和對權力的恐懼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說不清,道不明,也控製不住自己,可又不想一直被明棣牽著鼻子走,隻能把自己放在不利的角度,讓他自己主動和她保持距離。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卻傳來了明翼的聲音:“哥!”
喻寧姝頓時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被救了。
還好明翼過來了,有彆人在場,明棣大概不會再糾結那個稱呼了,也不會再糾結剛才的話題了。
自己之前也真是的,非跟著他的引導叫他那兩聲“哥哥”乾什麼?
以後可千萬不能這麼叫了,不然他以後和文媛在一起,自己可就對不住文媛了。
“哥!你和誰在這裡呀?”
明翼衝進亭子來,見到喻寧姝的時候臉色一沉:“喻將軍,彆來無恙啊!”
喻寧姝見到他就像見到了救星:“二公子回來了!我在向明相借書呢!你們有事的話,你們先忙,我就先過去了。”
說完,她匆匆朝明棣行了一禮,提著那個裝著兵書的包裹轉身走了。
明翼看著她的背影,囉囉嗦嗦地對明棣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明棣卻隻是盯著喻寧姝的背影,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