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孩子還給他們來的人準備了辟邪的荷包,讓他們拿了東西跨了火盆才恭恭敬敬地走。
周家的喪事辦得很低調,隻說周大人因病去世,知道內情的人都很清楚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內情的人自然信以為真。
周家的族老從信州趕過來的時候,周大人已經下葬了。
那族老往周家廳堂上一坐就開始指責周家的幾個孩子不知禮數,應該要等他們周家的人來主持大局才是。
周文瑤哭哭啼啼的聲音越來越來,族長皺著眉頭吹胡子,“哭哭啼啼的乾什麼?來人,把二小姐帶下去!”
周家大公子卻站出來,“族長,不如請他們都下去,孫兒有話單獨向您稟告。”
族長渾濁的眼盯著他,點點頭,示意跟著自己來的人:“下去吧。”
周大公子見周家的族人出去了,看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一眼:“你們也下去吧。”
周文瑤一邊哭一邊往外走,周三公子快她一步,先走出了房間。
“族長遠道而來,孫兒甚是感激。”周家到了這一代,成器點的就是周大人了,現如今周大人沒了,難怪族長要來耍耍威風。
為什麼急匆匆把父親下葬,怕的就是周家族人來了之後發現異樣,所以……
反正這族長也不是真心實意為了自己的父親好,隻不過是來擺譜的,嚇唬他幾句恭恭敬敬打發了就行。
再怎麼不齒自己的父親,他們還是周家的孩子,總不能一輩子靠著外祖家的名聲過活。
周家的親戚還是不能鬨掰。
周大公子走到族老身邊,小聲湊在他耳邊說:“父親是被刑部抓了,在大牢裡病逝的。現今刑部顧念咱們周家的麵子,沒有對外宣發,已是高抬貴手了,為了咱們周家的百年基業和世世代代的前程,隻能這樣。”
族老隻是老,頭腦還是清醒的,知道一個人和一個家族孰輕孰重,更何況,周大人的事情如果鬨將開,以後周家的子子孫孫都是犯官家眷,影響太大了。
“嗯……就這麼辦吧!”他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說。
周大公子眼中閃過鄙夷,麵上卻裝得恭敬:“族長和族人們難得入京,該是在京中好好玩幾天才回去,如果您同意,孫兒這就去安排!”
“嗯,去吧。”族長捋著自己胡須,點頭同意。
周大公子轉身走出房間,對管事的交代了一番如何安排周家的族人們,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如今他們舉家回林家是不可能的,即使外祖父同意,大舅和家裡的其他人未必會同意。
外祖父能為他們籌謀這些已然冒了很大的危險,他們不能再妄圖更多了。
以後,他們隻能守著周家這一畝三分地,即使再不情願,卻是再也沒有退路了。
周大公子送族長出了門,一個人站在大廳的陰影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怎麼會突然之間變得這麼辛苦呢?
不足為外人道的心酸,夾在父母之間的兩難,對全家人未來何去何從的戰戰兢兢,快把他壓垮了。
他突然有些後悔,母親勸他好好念書的那些日子,自己沒有好好珍惜,還以為能憑著自己的父親隨意弄個官職混混日子,手邊的榮華富貴總還會在自己手邊。
可,山崩海嘯之下,卻是隻能堪堪保命而已。
現在事情到了眼前,自己趕鴨子上架般地應接不暇,家裡能不能平安還不說,前途在哪都不清楚。
他心裡當然有怨,可是怨自己的爹嗎?怨自己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娘嗎?怨冒著大不韙的風險為他們籌謀的外祖父嗎?
他怨不了,隻能咬著牙撐著,為了母親,為了弟弟妹妹,為了自己。
*
喻寧姝時隔多日,終於縫出來了口罩和手套。
她找了好多種布料,最終找到了很接近紗布,但是沒有紗布那麼薄的料子,縫出來之後就交給了裁縫,讓他們趕製一批出來,以慰勞之名,送到南疆喻家軍手裡去。
關於中毒的事情,喻寧姝把喻言找來,兩個人躲在房間裡細細商量了一天,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隻能讓小黑安排南疆那邊的兄弟多盯著些,看看是誰敢做這樣沒有良心的事情。
王先生把魚大福最新打造的新品,也就是之前喻寧姝和明妤見麵之後畫的那些樣子做好了,先拿過來給喻寧姝看。
待喻寧姝看了之後看看是否需要修改,再定一下銷售方案,就能夠宣傳銷售了。
王先生是一個很有悟性的人,和一般的武夫不同,他很善於思考。
在見識到喻寧姝開業時候整的那一套營銷套路之後,他自己舉一反三,弄了好幾個活動效果都不錯,喻寧姝覺得省心了不少。
喻寧姝看了店裡的新品,做得真是不錯,看樣子工匠師傅們也沒有偷懶。
喻寧姝對王先生說:“新品可以,就按這個做,新品的宣傳方案,您等我幾天!”
“好!”
正當喻寧姝想再和王先生商量一下店裡的事情,突然喻青跑了進來,“小姐!啊不,將軍!宮裡來人了,宣您進宮呢!”
喻寧姝一皺眉,“彆慌,可說是什麼事?”
喻青搖搖頭,“沒說!”
“把人迎進來奉茶上糕餅,我去換衣服。”喻寧姝說完,喻青腳下生風,轉身出去了。
喻寧姝正要和王先生道歉,王先生卻先提出告辭,走到門口又轉身看了喻寧姝一眼,卻隻看到喻寧姝的衣角。
這段時間他能敏銳地察覺到將軍這般做的用意,宮裡那位估計是看著邊疆無事,想過河拆橋了。
他望著天,在戰場上都沒有合起來過的雙手虔誠地合在一起,心中默念:望老天爺保佑將軍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