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兩個碗,一個大一些盛滿了白花花的米飯,另一個小一些盛了湯。
所有裕華樓的小廝端著的都是一樣的飯菜,一麵走一麵吆喝:“裕華樓今日首營業,推出特惠套餐“一日盤餐”,十個銅板一份,原價三十個銅板一份,今日隻需要十個銅板,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剛才還在飛雲樓門口合計湊錢進去吃幾個菜的人都被吸引了,連忙跑過去圍著裕華樓的小廝看,這裕華樓之前一直沒有開門,也不知道是乾什麼的,今日這樣一來便是借了飛雲樓的東風,把目標對準了來看熱鬨的大部分人群。
路人甲:“要不,咱們嘗嘗這裕華樓的飯菜?”
路人乙:“便宜了二十個銅板呢,當然得嘗嘗。”
說著,他們兩個人帶頭掏錢端過了托盤,小廝笑著問道:“兩位客官不如先進咱們裕華樓坐一坐,吃完了飯這大日頭也過了,再來這邊吃茶?”
他們一聽還能有位置坐,喜笑顏開地跟著小廝往裕華樓去了。
後邊端著盤子的小廝見前邊兩個已經招攬了客人,也跟著吆喝起來,一時間飛雲樓和裕華樓門口的街道變得熙熙攘攘、熱熱鬨鬨。
到了下午,飛雲樓門口突然點燃了炮竹,炮竹聲聲響著,還有郭掌櫃臉上的笑都預示著飛雲樓這邊有好事情。
人群再一次聚集再飛雲樓門口,郭掌櫃等著炮竹響完了揮揮手,大聲說:“諸位!告訴諸位一個好消息,工部已經同意飛雲樓捐建護城河上的橋了,今後飛雲樓每日的收成都有一成計入單獨的賬目,用上邊的錢去建橋。隻等著良辰吉日便可開工建橋嘍!”
郭掌櫃一說完,飛雲樓門口的人掌聲雷動。
今日來的有一部分是聽聞了郭掌櫃家的奇事來看熱鬨的,但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護城河邊的居民,每次進城都得繞路很遠很遠的那種,今日他們來就是為了探探虛實,看看飛雲樓的東家是不是誠心為百姓做件事。
現在一聽到郭掌櫃這樣說,心裡的大石頭放下了不說,由衷地感到高興。
他們自己走一走沒事,可是孩子呢,老人呢?
他們背一袋麥子進城去賣,要比彆人多走那麼多的路程,農家人耽擱的時間,都會折損在莊稼上,莊稼一折損生活不就少了些指望。
姑且放下這尋常的生活不說,遇見緊急情況的時候呢?
家裡孩子老人生病了,進城裡請大夫要繞路,有些大夫還不願意走那麼遠的路去看診,好不容易請到了大夫趕到家的時候病情都拖嚴重了,更有甚者大夫到家的時候老人家已經咽氣了。
村裡的年輕人到外村去討媳婦的,都因為太遠了,被彆村的人嫌棄,村裡有些年輕人年紀都拖大了也沒能找到合適的另一半。
一座橋,修好了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他們的生存問題,可卻能大大提高他們的生活質量。
他們再進城的時候不用繞那好遠的路,擦著臉上的汗望洋興歎。
他們不用再擔心父母孩子不能出行。
他們再也不用因為一座橋而無法像彆人一樣順順利利成家立業。
這不是一座橋的事,是好多個村民的希望,是他們無法背離不舍離開的家鄉。
要是他們有能力,當然也想自己修建一座橋,可是他們傾其所有,也湊不齊一座橋的石頭錢,更沒有能力去疏通朝廷允許他們建橋。
如今不一樣了,河神大人顯靈了,托夢讓建橋呢!朝廷看不見他們的疾苦,可河神大人看得見聽得見呢!
為什麼河神大人不給彆家托夢?偏偏給郭掌櫃的夫人托夢?
就是因為他老人家是神仙,知道這飛雲樓的東家是個活菩薩,一定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才如此這般托夢到郭家的。
隻要這座橋建起來,他們的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家中的父母和孩子也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日影西斜,轉眼間,太陽都快下山了,飛雲樓門口的人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這個時候,有一個蹣跚的背影,被一個瘦小的身影攙扶著,慢慢地朝著飛雲樓走過來。
兩個削瘦的背影怎麼擠得進人山人海?
蹣跚的老太太顫抖著說道:“麻煩讓一讓,讓一讓!”
“各位叔叔大哥,讓我和我奶奶進去吧!”
聽到這一老一小的聲音,最外圍的男人轉身看了一眼,看著老人滿是溝壑還黢黑的臉,那小男孩瘦弱的身體,還有他們身上滿是補丁的衣服,伸手拉開前麵的人,大聲叫:“讓一讓,讓一讓!前邊的人,讓老人家進去!”
老太太蹣跚著往前走,嘴裡不停地用蒼老的聲音說“謝謝”,她走到飛雲樓前,郭掌櫃立馬跑下來台階下迎接,“老太太,您有什麼事呀?”
老人抿了抿沒有牙齒支撐已經萎縮的嘴唇,慢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一塊黑黢黢的手帕,打開來裡邊是二十個銅板,她把手帕遞給郭掌櫃:“掌櫃的,我知道這點錢不夠買什麼東西,隻想交給您,日後修橋也算我和我的孫兒出了一份力。”
郭掌櫃看著她顫抖的手和她身邊不停抹眼淚的少年,眉頭緊蹙,“老人家,這可使不得,修橋是我們東家定的,所有錢財飛雲樓會想辦法,您不必再出錢。”
他把老人家的手合上,推了回去。
老人家看著自己攥緊了拳頭的手,突然跪了下來,“我的兒子兒媳和小孫子,從那舊橋上摔進護城河裡淹死了,隻剩下這一個孫子與我相依為命。我沒有彆的本事,帶著這孩子勉強度日,如今聽聞您們要修建這座橋,我無以回報,隻有這點積蓄……”
郭掌櫃聽了這話,連忙把老太太扶起來,把和她一起跪下的孩子也扶起來:“老太太,這錢我們是萬萬不能收的,您的心情在下明白,不如,將這孩子留在飛雲樓學點手藝,將來這修橋他也算出了一份力,你看如何?”
周圍的人眼睛都睜大了,要知道,這飛雲樓可不是誰都能進的,當時不聲不響的就開業了,夥計小廝都是訓練有素的,和彆家在大街上隨便找的可不一樣,這孩子可真是個有後福的。
老太太聽了渾濁的眼睛發出亮亮的光,“謝謝,謝謝!”說著,又要跪下去。
郭掌櫃連忙把她拉起來,“走,老人家隨我進去安置一下,稍後我派人送您回去!”
老太太淚眼婆娑,不停擦著眼淚拉著孫兒進了飛雲樓。
圍觀的人看到這一幕也有些唏噓,有些女子已經落下了眼淚,一個老人拉扯一個孩子長大多麼不容易。
可哪怕這樣,老人家還是要拿出積蓄來修橋,為的就是她心中未了的心願和結不了疤的傷疤。
這下好了,托飛雲樓東家的福,這一切希望和心願,都有了找落。
老太太說的、做的又何嘗不是他們的心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