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被督主府所有人以為夫妻恩愛的兩人正懶散躺在西次間的窗榻上。
京城的深秋時節早晚還是冷的,今日午間的日光溫暖,透過窗棱灑在人身上,懶洋洋的慵懶。
陸寒塵體質偏寒,極為怕冷;謝令月從背後緊緊摟著他,下巴就擱在他的頸窩;若是不說,還真以為這兩人是一對恩愛夫妻,不過是身為妻子的從身後眷戀著夫君。
用過膳食後,謝令月就發覺了這人遲來的懊悔,自厭而來的懨懨之感一直縈繞在這人身周;恰好謝令月今日也無事,索性陪他躺著說話。
“哥哥何必自苦,你與蜀王本就不是兩情相悅。”清楚這兩人之間的所有事,陸寒塵這就是暗戀好吧;若這兩人真是兩情相悅,謝令月的教養也注定他做不出插足彆人感情的齷齪事。
“再則,哥哥也知曉蜀王與白清漣早都有過魚水之歡。”所以你們倆如今都一樣,何必自傷,覺得對不起那人。
懷中人不說話,鳳眸微闔。
片刻後才說起其他:“你一再與我說起隻給我三次傷你的機會,若是···我真的做了,你便真能放下,不顧念我們已有過肌膚之親?”
這人是終於注意到自己了麼?
謝令月少不得與他說分明自己的心意。
“哥哥對蜀王的戀慕是經年累月的關注而成,我卻是明知哥哥對他心有戀慕,因為見色起意與情勢而闖入你的生活。”
相比起陸寒塵對李昭辰不自覺而生的戀慕,謝令月則是清醒的認知,清醒的看著自己對這個人沉淪,所以在三個人的糾葛中,明顯他是處於劣勢的那一方。
若這般看,明明患得患失的那個人該是謝令月才是。
“可是哥哥要知道,人活一輩子不是隻有情愛最重要的;有的人終生所求不過位高權重,有的人不過隻求一人心白頭偕老;而對於我來說,父母生我養我自然排在首位;如今我的生活裡又多了哥哥,在我這裡,除了父母,哥哥最先,所有人靠後。”
但也不是沒有底限,所以他可以在投入時捧出真心,亦會在無望時果斷轉身。
謝令月沒有長戀愛腦這個東西,他會清醒著沉淪一段感情;與其期許什麼“他朝若是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頭”,不如把握當前,享受當下。
他也是凡夫俗子,會對一個人見色起意,會捧出真心交給所愛之人;但,若一直是單方麵的付出,得不到回應,或者得到的隻有傷害,那就及時止損。
下巴蹭了蹭懷中人:“哥哥也要學會這般,戀慕一個人之前,要先學會珍惜自己;一直捂不熱的心,不捂就是了,人這一輩子長著呢,值得我們抓住的東西多了去。”
但,謝令月還是希望這人能回應自己的心意。
“為何你···總是與彆人說的、想的都不一樣呢。”陸寒塵輕聲呢喃。
便是他一直未曾得到李昭辰的回應,不懂真正的兩情相悅是怎樣的,可錦衣衛與東廠、西廠儘歸九千歲掌控,這皇城中的大多人與事他都知曉一些;那些戀慕一人的文人士子們也不會有謝令月這般的說法,他們都是信誓旦旦證明自己的情意。
哪裡像身後的這個狼崽子,也說喜歡自己,做的也遠超那些文人士子們,偏還要不時提醒自己,不要輕易交付真心,要最先珍惜自己······
這種論調,真的是聞所未聞,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矛盾之感。
可九千歲就是感覺,狼崽子說的不是悖論;他才十八歲的年紀,究竟是怎麼想到和做到這些的?
很多時候這人的見解都遠超九千歲常打交道的那些,久經宦場沉浮、將人心琢磨的透徹的閣老們。
謝令月隻是笑笑:“哥哥管彆人那麼多做什麼,我們隻管過好自己的就是。”
人是群居動物,生活在群體中,當你沒有能力製定與改變規則時,就要適應社會規則與群體規則,但也隻是適應,而不是完全順從;總要堅持一點本心,總要在適應規則的同時找到讓自己更舒適的法子。
社會規則是約束人心道德,不是本末倒置的。
陸寒塵如今算是大宣朝少數掌握規則的人,該有的道德與行事法度他具備,又何必活在彆人的非議中。
還真是,該防備的他不防備,不該在意的反倒銘記在心。
不願再說這個話題,謝令月第一次與他聊起正事:“哥哥想過你之後的處境麼?”
自古以來,閹宦的權柄都是依托在帝王的寵信之上,新帝登基之後,最先清算的就是先帝時的閹宦;不隻是清除閹黨可以得賢名,最在意的其實是帝王身邊最親信的閹黨知道的太多。
曆史上不是沒有真正為國為民的宦官,隻不過曆朝曆代都對閹宦存有偏見;所以,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禍患,閹宦都是新帝登基最先清算的那一批。
“本督如今位高權重,掌握的權柄再多,陛下可就再容不下了。”陸寒塵何曾不知道他的處境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