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潔子由衷地討厭這番話,討厭說出這番話的人,更討厭怯懦的自己。
……
“潔子姐。”玄關裡的黑發男孩乖乖地朝她點頭示意,他長高了一大截,看上去瘦了很多,T恤寬鬆,七分褲卻硬是被他穿成了五分褲,骨頭都快要凸出來了。
“……無崎,”清水潔子想了很多很多的開場白,但千言萬語都彙成一句,“歡迎回來。”
———
宮城縣的生活比東京慢很多,失真、抽離。寒山無崎仿佛再次回到了被壓抑起來的輪回之中,麻木、假性。
不同調的時間,即視感的方位。
從車窗裡朝外看去,齒輪和街景慢慢挪動。
和姑母有七成像的女孩站著,寒山無崎認出這是他的表姐,便喊了一聲:“潔子姐。”
房間的格局有點陌生,桌上擺著一盆植物,姑母說是新年的時候他帶過來的,潔子把它照顧的很好,花開得很漂亮。櫃子的一側擺著很多書,寒山無崎抽出其中的一本,是他找了很久都沒在東京的家裡找到的《夫婦善哉》,原來是放在這裡了。
窗戶是打開的,被子和枕頭都曬過,寒山無崎抖了抖床單,把行李放好,依次取出必需用品放在床頭櫃上。挎包裡最顯眼的是那一顆黃藍相間的排球,與周圍的物件格格不入。
寒山無崎一手拿過它,用力壓了壓,總算是有了些活著的實感。
他順手把球拋起來,仰頭,手放在額頭上,一遍一遍地托著球。
行雲流水。
心也不再茫然地飄著。
現在我所存在的,我在思考,這就是真實的。
———
寒山無崎醒得很早,他輕手輕腳地洗漱,換上鞋子準備去晨跑。
“無崎?”清水潔子也穿著運動裝從房間裡走出來。
“早上好,是吵到你了嗎?”
清水潔子看了一眼,說:“沒有,你要去晨跑嗎?等我一會兒,我也一起。”
之前無崎好像沒有這個習慣,聽媽媽說他加入了運動社團,所以開始晨跑了嗎,還是自己和他一起跑,不要迷路了。
“好的。”
潔子姐是田徑部的跨欄選手,每天應該也是要鍛煉的,有個人帶路也好。
兩人一前一後在道路上地跑。清水潔子在前,時不時往後看一眼,寒山無崎放慢了速度緊緊跟在她後麵。
他們都沉默寡言得很,不說話,埋頭往前跑。
紅燈打破了平靜,寒山無崎把清水潔子往後輕輕一拉,疾馳的山地車鈴聲作響,遠遠傳來了一聲不好意思。
清水潔子後背冒出冷汗,剛才差點就會被車撞到了,她低聲對寒山無崎道謝。
“不用謝。”
微涼的空氣轉暖。
清水潔子悄悄瞥了對方一眼,他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她鼓起勇氣繼續說:“無崎…是報了排球社吧。”
“嗯。”
“社團裡的人好相處嗎?”
“還湊合。”
“那……打排球開心嗎?”
寒山無崎久久沒有回應。
說錯話了!清水潔子抿起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補救。
“潔子姐…”寒山無崎低頭看了過來。
這麼一看才發現對方長高了好多,氣勢好強。
他用著一種疑惑,又或者是迷茫的語氣。
“你當初為什麼選擇了跨欄呢?”
寒山無崎的麵龐逐漸模糊,最終和小時候那個脆生生喊她姐姐的身影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