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口 往前衝吧!(1 / 2)

歧途 烏聲闕 4782 字 11個月前

分彆其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寒山無崎經曆過很多次,或大或小。

往前溯源,他牢牢記得的第一次的分彆就十分驚天動地。

那天有雨打在窗口,沙沙作響,房間裡格外的安靜。他掀開被子,好好疊好,穿上拖鞋,推開奶奶房間的木門。木門的底部有點潮濕,有點爛,每年冬天都有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奶奶,起來了,”他小聲說,“潔子姐和蓮哥說他們今天要過來玩。”

奶奶不答應,他走上前,輕輕拉著奶奶的手。

怎麼這麼冷呢,昨天還粗糙溫熱著,視線慢慢往上。奶奶閉著眼,安詳地躺著,她的睡姿很好,規規矩矩的。可是,眉間溫和的老褶卻塌了一片,像乾癟的水果。

他靜靜地跪坐在那裡,想起了奶奶和他講過的故事,大概,現在奶奶的靈魂不在體內了吧。

因為奶奶死掉了,所以他沒能吃到早飯。胃很難受,他吃了很多很多顆的糖,無濟於事,但糖也不能吃太多,牙齒會壞掉的。他鑽進了奶奶的被窩裡,但奶奶不像過去是暖和的了,折騰來折騰去,他更冷了。還是回自己的被子裡看圖畫書吧。

中午,清水姑母笑眯眯地帶著潔子姐和蓮哥走來,她打量著四處:“無崎,怎麼你一個人啊,母親她人呢?”

“奶奶在房間裡,她死了。”

清水姑母有些懵:“啊?你再說一遍。”

“她死了。”

傘沒有被收起來,直接丟在了地上。清水姑母衝進了房間裡,留下三個小孩大眼瞪小眼。

潔子姐問:“死了?什麼是死?”

“就是去了很遠的地方,”蓮哥嚴肅地說,“無崎,開玩笑不好,奶奶前幾天還那麼精神。”

“可是……就是死了,”他躲在潔子姐的後麵,小聲說,“好餓。”

清水姑母打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座機鈴聲氣喘籲籲地響起一遍又一遍,晶瑩剔透的眼淚也是一串接一串地掉下。

蓮哥沒有把話說全:“奶奶真的……”死了。

“奶奶不是還在嗎?”潔子姐有些笨,“隻是睡著了,哪裡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蓮哥不理她,她就望著另一個人,希望得到解釋。

他哢嚓哢嚓地啃著餅乾:“是她的靈魂和意識不見了,出了身體裡就很再難回來了。”

潔子姐也哭了:“那我們不就再也見不到奶奶了嗎?”

“見得到的,她會變成一塊黑黝黝的石頭,就是村裡後麵的那一大塊……”他的後腦勺得到了蓮哥的一記手刀。

奶奶的葬禮上,一片哭聲,可他不想哭。

彆人的眼神停在他的臉上,擰著眉頭,仿佛在說這個小孩真沒良心,把他養大的奶奶死了都不掉一滴眼淚的。

蓮哥掐著他胳膊裡的軟肉,很疼,但他還是強忍著淚水,並且對看過來的人狠狠瞪過去。

“喂,人家是客人,”蓮哥小聲地對他說,“懂事一點。奶奶才不希望你被其他人當成壞孩子。”

一個一直在葬禮上跑來跑去的黑西裝大叔走過來蹲到他的麵前,清水姑母也跟在黑西裝的身邊。

是一個重要的親戚,他很不爽,但還是乖乖地跟著蓮哥喊了一聲:“叔叔好。”

周圍的人表情都有些尷尬,哦,說錯話了,應該是身份叫錯了,不知道是誰的長輩喊叔叔毫無問題,難道說麵前這個人是女的,他問蓮哥:“這位叔叔是奶奶的哪係的親戚?”

大叔直接撲了上來抱住他,哭得稀裡嘩啦。

後來他知道了,那是他爸。在他出生後就把他扔在奶奶這邊不聞不問三年的父親。

他對父親沒有過期待,因為他已經有奶奶、潔子姐、蓮哥了。但現在奶奶不在了,清水姑母說以後他就跟著父親一起生活了,離開宮城,去東京。

他和封在紙箱的圖畫書告彆,太重太多了,他無法帶走它們;他和姑母一家告彆,但潔子姐和蓮哥睡得很香,他不打算叫醒他們兩個;他和奶奶告彆,抱了抱墓碑,果然很冷;他和宮城雲、風、土告彆,因為他未來十幾年的生活都要靠這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

東京裡的家,他的父親,寒山柳吉不把它叫做家,叫暫住地。暫住地很小,燈光很暗,而且,很臟,總之,奶奶家最爛的門底木頭都比它好。

寒山柳吉心虛地咳嗽了幾聲:“我馬上收拾。”

接下來,東京的生活從跌跌撞撞到相依為命,兩父子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

三月中旬,畢業典禮。

禮堂裡麵很是熱鬨,校長頒發完所有學生的畢業證書後儀式就結束了。

排球部的眾人集合在大門口,感謝這一年以來三年級前輩對他們的照顧。他們互留聯係方式、約好晚上的燒烤大會。

“唉,這說不定是你們最後一起打球的日子,王牌桑,好好擺正心態吧。”先島伊澄和最後一個學弟聊完,走到木兔光太郎旁邊說。

“無崎他一定!一定一定會去梟穀的!”

廣尾幸兒:“就算吼得再大聲也掩蓋不了你的不自信。”

“他為什麼不肯去梟穀啊嗚!”木兔光太郎氣不打一處來。

緒方駿:“那你問他高中打算去哪裡就去哪個高中,把梟穀的保送推了唄。”

雖然大概率來不及了。

“可是媽媽爸爸說已經這事定好了,已經改不了了!而且,梟穀排球部的隊服超級帥啊!”木兔光太郎點著手指,“過幾天我就要到那邊報道了。”

這家夥是在炫耀嗎?先島伊澄白眼。

是在炫耀吧。緒方駿苦笑。

不要慣著他就行了。廣尾幸兒挑眉。

木兔光太郎拉著一張臉,突然他指著一邊大聲喊道:“平鬆菊田千鹿穀潛你們幾個給我過來,哦還有小春也過來!”

醜三中學排球部下一學年的中堅力量被任性的王牌叫到了一起,就在他們以為是什麼王牌突然醒悟了解到自己的責任並交付於後輩的戲碼時,木兔光太郎毫不客氣地下了命令:“以後我不在排球部的日子裡,你們必須告訴無崎來梟穀的好處和不來梟穀的壞處,還有還有,每年的生日也要提醒他給我送禮物,其他的節日都不能忘記,有我出場的梟穀比賽也必須要看,大家也要看到我帥氣的表現……”

眾人:“……”

禮堂的另一邊,木兔光太郎的家人應學校的邀請前來,見證了木兔光太郎成長中的又一個重要節點。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木兔媽媽一眼就看到了寒山無崎,她熱情地拉著寒山無崎聊起天來:“最近的事我也聽說了,還是光太郎太任性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隨隨便便就換學校之類的事情,太不成熟了。”

“嗯。”

“我其實覺得梟穀很不錯,如果無崎君能和光太郎上同一所高中我是很開心的。不過無崎君還有一年才畢業,無崎君那麼厲害,以後能選的學校可多了,沒必要現在就不給自己留退路。”

“嗯。”

“當然就算是以後不在同一個學校,阿姨也歡迎你經常來做客,我們家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偶爾過來一起打打球、玩玩遊戲什麼的都好,或者陪阿姨我逛逛街啊,不要總是悶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