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膠囊 喧囂與“死貓”。(2 / 2)

歧途 烏聲闕 4499 字 11個月前

是白鳥澤的那個一年級二傳手,叫白布賢二郎來著。

“你是……”那位班主任端詳著麵前的年輕人,往前遞信的手頓了頓。對方身形瘦高,隻露出了上半張臉,但那道冷淡的眼神瞬間讓他回憶起了寒山柳吉。

算算時間,柳吉和由美的孩子也差不多到了這個年紀了。

“……柳吉的兒子?”

寒山無崎嗯了一聲,卻見班主任還是沒什麼反應,手便再往前伸了些,直接把信從對方的手中抽出。

“……”班主任手指收緊。

“你現在在哪裡上學?幾年級了?”

自霜月由美去世後,班主任就沒了寒山柳吉的消息,直到前不久才知道寒山柳吉早已去世三年多了。

他向來和學生的關係不錯,更何況是1990屆四組這個自己第一次擔任班主任的班級。柳吉和由美也是自己看著走到一起的,兩人都太讓人省心,更常常讓人不知所措。沒想到自己見證過的唯一沒有無疾而終的校園戀愛最後竟然是這種結局。

“高一,井闥山。”

“欸,還在東京那邊嗎?”班主任乾巴巴地說,“井闥山是個好學校,你好好學習。”

寒山無崎不太想和對方繼續無意義的交流了:“嗯。老師,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還有一封信沒取。”

班主任在心裡感歎了句真像後就繼續叫人上來領信。

“三年四組,學號二十八號……”

白布賢二郎盯著寒山無崎的背影,直到聽見班主任喊話才回過神想起自己的工作。

他垂眉,在寒山柳吉的名字後畫下了個重重的黑色的勾。

與在四組不同,寒山無崎剛到了五組的地盤就發現許多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並且在之後就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沒有絲毫的移動。

寒山坦蕩蕩地回視,直到所有人都尷尬地撤回視線。

五組也是按學號喊的,但進度稍慢一點,還沒喊到母親的名字。

在等待期間,寒山無崎漫無邊際地思考起來。至於父親的信,他並不打算在現在這個吵鬨的環境裡閱讀。

寒山想自己向來不是一個會在畢業後回到母校的人,他也從不會浪費自己的空閒時光去回想那些無聊的陌路人。

他討厭畢業歡送會,他不是討厭離彆,不如說他迫切地想要離開,他隻是不明白,從入學的那一刻起,不就注定了會離開學校嗎?結果還搞出多有儀式感的一套正式活動,唱著歌、流著淚,才知道一切已成回憶。好吧,享受校園生活和不享受其的人自然是兩種不一樣的態度。

談到畢業,他就想起離彆,談到離彆,他就想起生死,談到生死,他就想起一隻被分屍的死貓。

那隻死貓…令潔子姐開始害怕自己。

寒山也從那一刻就開始想——父親會不會為了某隻“死貓”而又一次拋棄自己……

寒山無崎的思緒飄啊飄,飄啊飄,被一抹輕盈的藍給拽了下來。

“三十四號,霜月由美。”

四組和五組的位置隔得比較近,在寒山無崎和四組班主任交流時,五組班主任也忍不住看了那麼幾眼。

她兩手遞過一封信,這封信相比起其他信來稍厚了點兒,封皮是淡淡的藍色,上麵寫有一行雋秀的字。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寒山無崎。”

“領了信就立刻走嗎?”

“嗯。”

“是這樣的,無崎。由美當年的教練拜托過我一件事,說是如果今天有人來取由美的信,他希望能和那人談談。你可以多待一會兒嗎?”

寒山無崎捏著那封有點份量的信件,沉默了一陣子,然後答應了下來。

母親……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母親長相明豔,五官輪廓較深,留著披肩的長發。她是一個很厲害的田徑運動員,跑步的姿勢十分賞心悅目。她喜歡夏日黃昏裡的風與夕陽,喜歡濃烈的色彩,喜歡阿赫瑪托娃的詩歌,她賢惠而能乾,溫柔而浪漫……

她一定是太陽,一定是天使小姐。真的是嗎?

父親的電子相冊裡大部分都是母親的照片,他費了很大工夫才把膠卷相機的相片全都上傳到電腦上。

寒山無崎很少去翻這些東西,但他經常看見父親半夜對著它們發呆。

相片中的母親總是笑著的,但也有不笑的時候。

在父親的手機相冊裡,寒山無崎就瞥見了一張這樣的照片。

穿著運動服的母親靠在牆上,兩手插兜,注視著前方,一切都朦朦朧朧的,仿佛流淌著晨時的冷意。但下一張照片又變了,她舉起剪刀手,對著相機的方向笑,畫麵似乎亮了起來,可那雙眼睛還是感傷而疏離著。

寒山無崎覺得那雙眼睛很熟悉。

然後他在鏡子麵前找到了一雙相似的。

最後一人拿過了信,畢業生們卻一窩蜂地衝了上去,包圍住五組的班主任。

而那位教練還沒來。

還要再等嗎?

寒山無崎決定出去透透氣,這裡麵太熱了。

一個古銅色皮膚的老人匆匆跑了進來,他看到迎麵而來的寒山,愣在了原地,他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額上皺紋擠得又緊又深。

“由美?”他失聲喊道,並下意識攔在了寒山身前。

他反應過來:“不……你不是。你就是由美的兒子嗎?”

“你今年幾歲了?有十五歲了吧?我都沒怎麼見過你……現在又在哪裡讀書?長得有點瘦啊,都沒多少肌肉,平時吃的什麼啊……”

他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段話,寒山無崎很難找到機會打斷。

“那個,請問……”寒山無崎在心裡微微皺眉。

“哦,我是由美過去的教練,內海龍,你就叫我內海爺爺好了。你能來真的太好了,要去看看由美的領獎照嗎?還有她當年的獎牌和獎狀。先去體育辦公室那邊吧,我們邊走邊聊……”

內海猛然停下了過度興奮的嘮叨,他看向寒山無崎,小心翼翼地問:“你願意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