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像是一道警鐘忽然敲到李林寒心底,成功學總是說不經曆風雨何曾見彩虹,都說做一件事剛開始一定是很辛苦的要熬,道理誰都明白,可喜歡的事應該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飴啊,何談熬和虛無?
“如果並不喜歡,就換種工作方式,如果是真的喜歡,就積極尋找一切解決辦法,達到心中最想要的目的地。”李林寒忽然說。
“心中最想要的?”
“嗯,隻有你自己明白,答案在你過去的一言一行中。”
他忽然想起之前無意配音過的一篇經典中學課文,“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心為形役,你的心是受你的行為影響的,而過去二十餘年最快樂的時光他在做什麼?
也許和程序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隻是習慣和技藝,談不上半點喜歡,這兩年多來他拿著不錯的高薪,卻笑容越來越少,身體越來越木,也許他也該積極去尋找心中的“桃花源”。
“請給我兩年時間。”李林寒最後隻對父親說了這句話,就毅然搬出了家,然後一個人跑到郊區租房子練發音,當棚蟲。
從5萬月薪到3k,不止十倍落差讓人難熬,更難熬的是住處。
京市長大,李林寒小時候家裡困難過一段時間,卻沒苦過吃住,就連京大的宿舍也十分敞亮乾爽。
這是他第一次住到了地下室,屋頂沒有明亮的水晶吊燈,隻有一個昏黃的白熾燈垂著長長的線,空氣裡都是悶悶的潮濕感。
隔音太差勁,他沒辦法,隻能早晨出門去公園練習發音,晚上也是能待多久是多久,隻有睡覺時才回來。
兄弟們聽到這個情況唏噓不已,有看笑話的,也有真正心疼的,胖乎乎的後來青釉影視策劃人問他,“我也北漂,和我擠一間房吧!知道你潔癖,你來就買沙發床啊,好歹不住地下室,聽說那裡呆久了人會抑鬱。”
“不用麻煩了兄弟,我那位置離老師近,天天也不著家,你好好睡你的。”
李林寒謝絕了好意,回家時,鄰居看他天天早出晚歸也產生了好奇,“哎,帥哥你乾哪行的,天天不見人。”
李林寒抿抿嘴,回憶起每個聽到“配音”時一臉或嬉笑或唏噓的神情,“演藝行業。”
“哦那確實,你這京腔哪兒學的啊?我怎麼學不是那個味,湖北孩子nl不分真是硬傷啊。”
“……我是京市人。”
鄰居大驚,顯然覺得說京市起碼家裡有房吧,有房還混這麼慘,和他剛北漂的人一起住地下室?
李林寒不想用“立下約定離家出走”這種幼稚的理由,隻是合上了單薄的房門。
3000塊即使住的地方將就至此,吃飯也得將就,至少館子是很難下了,以前熬夜敲代碼時一天三杯40塊的咖啡不眨眼得刷,現在卻手頭拮據。
鄰居吃著香噴噴的泡麵,又在外麵看球賽,似乎是進球了,他高呼著興奮不已。
哼,吃的全是添加劑!
李林寒第二天去家具市場買了一個小電鍋,又順路買了一包掛麵,一盒雞蛋,一包青菜,醬油醋辣椒醬小麻油等等好大一包。
一次花了幾倍泡麵的錢。
可長期看,除了雞蛋和青菜需要及時補充,這袋掛麵可以吃半個月,麵本身才花5塊錢,小電鍋更是至少可以用上一年,李林寒很快決定了自己做飯,度過這段最開始的時光。
當然也有坎坷的時候,在苦心準備許久,卻被關心戶頂掉自己的角色後,李林寒也悶悶得在橋邊看著流水。
“咳。”
“咳咳。”
李林寒抬眼看去,隻見原來一味貶低自己的父親在不遠處對著自己歎氣。
爺倆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許久。
李林寒本來想揮手簡單告個彆,李父卻快走了幾步將一袋東西給了他。
是幾條剛出水的活魚,還在袋子裡活蹦亂跳,好不活潑。
李父彆過頭,嗓音還有點不自然,“換路走吃苦頭不是正常的嗎?就連釣魚高手也沒有次次成功的。”
就像是冬日的一縷陽光驅散陰霾,李林寒心裡忽然脹脹的。
“哎罷了,兒大不由娘,更彆提我這個嚴厲的爹了,你……好好吃飯,慢慢來吧。”
慢慢來才比較快,李林寒很快收拾好心情繼續努力起來。
也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也許是量變終有質變的一天,幸運的是,因為一次偶然的遊戲配音大賽,李林寒終於得到了業內的關注,獲得了二等獎5000元。
對於月薪是它十倍的上班黨,獎金無足輕重,重要的是他獲得了培訓的資格,這個行業的敲門磚。
儘管辭去高薪體麵的工作,棚蟲一樣的從口條開始配demo,配路人甲群雜,發掘出人物心底最深的感情,儘管他的麵色常常是冷的,為了延長追夢時間,省錢租房的地下室冬天冰冷得讓人難受,但結果卻是一個好的結局。
他想,果然是自己熱愛的事情,儘管清苦卻一點也不覺得麻木,清晨的風是冷的,他的心卻總是熱的。
好事不怕多磨,好夢不怕實現晚。
有個台灣網友說,就是這樣啊,我才四十歲的時候辭去高管去烤麵包,現在可開心了。
開心總是最珍貴的事情,尤其是在熱愛的領域全身心投入,進步可以說是一日千裡,兩年後他就上了道路,慢慢地三年,五年後,他終於賺到了原來的薪資,不光收到了無數人的喜愛,內心還非常快樂,想著怎樣更好得繼續下去。
一輩子這樣也很好啊,原來賺錢的多少不能阻擋心之所向。
李林寒第一次明白自己是個理想主義者。
——
而電視外,聽到訪談節目中李林寒被要求讀《我想和你虛度時光》,停頓和換氣和多年前一模一樣,祝枝嚇了一跳。
“你……”
“我好像曾是你粉絲……”祝枝心中有點說不出來的意味。
“嗯我知道。”李林寒擁著她,“竹枝詞,妞妞,你其實一點也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