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渺渺微微一笑,說道:“先生想過沒有,單憑地圖,或許不夠呢?一路跋山涉水,最後功虧一簣,才更使人灰心。”
聞言,晏莊唇邊的笑意稍淡,目光猛然向她看去,範渺渺卻忽然彆過臉,兀自盯著窗台上避雨的鳥雀,自言自語道:“先生院中的鳥雀好像一點也不怕生。”
還記得從前莊王陵附近的鳥雀就很不怕生,氣勢赳赳的,常在陵園裡巡邏,很多時候他們都到跟前了,才肯振翅飛走,而到了夏天,耳畔就全是它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吵也吵死了。但一想到這些,她嘴角忍不住揚起淡淡的笑意。
晏莊不知她是有感而發,還道她故弄玄虛,眉目凜然,隱有寒意,問道:“柳小姐的話是什麼意思?”
“先生,是我剛才胡言亂語了。”再講,對柳家就不利了,範渺渺起身告辭,“今日實在叨擾,先生請留步,不必送了。”
晏莊望著她背影,突然出聲問她:“倘若我不去呢?”
範渺渺身形一頓,有心想問他一句,你當真會不去嗎?但這些事不能說破,一旦說破,他們兩人之間就再沒遮掩,一定要承認某些事實。而她怯懦。
“那麼,先生就當我今日沒來過。”
她稍稍偏了腦袋,輕聲措辭,直到最終也沒有回過頭去。
出來後,雨漸小了,隻剩下零星的雨珠。撐開一把傘,仿佛暗灰的蒼穹壓在頭頂上,使她整個人心事重重,先前不得已才跟他講了好多,而以他的聰明,要猜到她們柳家在虛張聲勢,不會很難。範渺渺並不擔心他會告訴十一皇子,或者是太子,畢竟她口說無憑,沒到最後關頭,貴人們未見得會相信。
就怕他也和柳千億一樣的念頭——挑撥皇室內鬥。怎麼先前不曾想到?範渺渺禁不住冷汗津津,重生以來,他處心積慮接近太子,與十一皇子交好,無不說明他的野心勃勃。範渺渺想,他如若再做回一朝叛賊,立誓反了這江山,該如何是好?
但她又做不了他的主。範渺渺苦笑作罷,隻好先管眼前的事。
回到府上,撤下雨傘,忽覺雨過天晴。柳令襄趴在橋墩上喂遊魚,終於等到她出現,連忙招手叫她過去,小聲說道:“那位神秘人回來了。”她是尋思,叫他大人也不好,容易給人識破身份,但將他喂來喂去,也不好,乾脆就稱呼他為“神秘人”。
範渺渺一怔,才想起她說的是誰,道:“他從吉州回來了?”
“今早剛到的,回來得也真是巧,我們才剛獻出地圖。”柳令襄又想起來,提醒她道,“父親先前問起你行蹤,我隻說不知道,但府裡人多眼雜,應該有人看到你過去陶府。”言下之意,要她等會留神解釋。
範渺渺說知道了,頓了頓,問道:“你不問我去做什麼嗎?”
柳令襄好奇道:“我問了,你就會說嗎?”
範渺渺想了想,默默搖頭,事涉前生今世,說了她多半不信,又何必讓她將自己當做妖魔鬼怪?
柳令襄燦然一笑,說那就是了:“那我乾嘛廢話,還使你平白無故地犯難?”說完,她揮揮手準備走掉,行開幾步,突然又回過來,說道:“其實我知道,你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是嗎?”範渺渺見慣不驚,含笑著道,“這話好多人都跟我講過。”
柳令襄衝她眨眨眼,說道:“那麼有一句話,你一定沒聽過。”
範渺渺表現得饒有興趣,問她:“哦,那是什麼?”
柳令襄慢吞吞走回她麵前,鄭重其事地道:“我一直想說,那個時候幸好有你在。噯,忽然講煽情的話,真不習慣。”她撇嘴一笑,很想活躍氣氛,卻露出惘惘的神情,“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撐下去。”
範渺渺寬慰道:“現在好了。”
“你真這樣認為?”柳令襄瞥她一眼,低沉說道,“父親自醒來後,我總覺得他變了許多。就說地圖的事,明明我們……沒有。真不敢想以後會是什麼景象。”昨夜聽說父親獻圖,她連夢裡都是被滿門抄斬的畫麵。嚇醒來時,淚還掛在眼角,心有餘悸。
範渺渺攬過她的肩,安慰說道:“還有瓷會要你操勞,彆想那麼多了。”
柳令襄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還是認為,你不要太乾涉家裡的事,雖然我不知道你今日去陶府是想要做什麼,但想必是跟王陵地圖有關。其實你是早嫁出去的人,柳家已經跟你沒任何乾係了,這趟渾水,你不必來蹚的。”
範渺渺沉默地搖頭,心想,該怎麼叫你明白?這是我前世種下的因,才導致今生的果。不管如何,王陵一行,她都不得不參與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