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氣好,日頭下得晚,用過晚膳後,殿外仍有餘暉照樹,瞧著天色還早,順德帝也就不急著走,吩咐宮人擺了棋盤。
惠妃著急顯擺劉湘的那點聰明才智,忙不迭地提議道:“湘兒前些日子跟著郭先生在下棋,讓他和公主下兩盤,皇上正好瞧瞧他可有長進。”
順德帝淡然地抬眸看向她,餘光瞥見劉蘅眉梢微揚的摸樣,眼神又緩緩落到劉湘身上,淡淡道:“那你們兄妹便切磋切磋,既是切磋,你雖是兄長,也不必手下留情。”
聞言,劉湘以為順德帝是真有心試試他的才學,努力壓下心頭的喜悅,恭謹道:“皇妹自小聰慧,兒臣自知比不上的,哪還敢手下留情,怕是全力以赴都不是皇妹的對手。”
劉蘅微翹著嘴,神情略顯倨傲,“看在皇兄這般有自知之明的份上,讓你一子如何?”
“若是讓皇妹讓一子,那皇兄就真真有些以大欺小了。”劉湘並不知她的棋藝如何,事實上,他也不在乎,雖然宮中人人都誇朝陽公主天生聰慧,但他其實並不認可的,在他看來,這個皇妹就是個空有其表的廢物,不過就是會投胎,出生的時機好,才讓他父皇這般看中。
劉蘅率先在軟榻上落了座,吩咐玉書沏茶。
劉湘緊跟著在小桌子另一側坐下,見劉蘅拿了黑棋,他便拿了白棋,“皇妹請。”
劉蘅也不跟他客氣,拿了棋子便落在了棋盤上。
不同於劉湘每一步的深思熟慮,劉蘅下得極其隨意,瞥見玉書在奉茶,還特地要她送些糕點進來,“今日忠義侯府的大小姐親自做了些藕粉糕,你正好拿來嘗嘗。”
她這般心不在焉,劉湘心裡本是不快地,一門心思琢磨著要讓她輸個落花流水,但一聽到她說起顧薇送的藕花糕,他不由跟著分了心,“以往顧小姐送的點心,皇妹都是迫不及待的,今日怎地還沒嘗?”
劉蘅從棋盒裡執起一顆棋子,鳳目在棋盤上略微停留了幾瞬,隨即就把棋子穩穩地落在了中間的空位上,“當然是舍不得咯。”
劉湘一直以為她這般隨意落子,是沒有章法的,他贏她是必然的,不過是如何贏得更討帝王的歡心而已,然而,她這顆棋子一落下,他才驚覺,他竟然再一次小瞧了這個廢物皇妹。
“皇兄,該你了。”見他久久盯著棋局不落子,劉蘅朝他嫣然一笑。
劉湘回過神來,扯了點笑,“皇妹的聰慧,皇兄當真是半點不及,皇妹的這一招扮豬吃老虎果真高明。”
劉蘅莞爾,語氣甚是漫不經心:“皇兄怎不怪自己是誤把老虎看成了豬?”
劉湘一愣,剛欲開口,劉蘅卻兀自從他的棋盒裡執了一顆白子落在另一方空格上,白子死局的棋局頓時又被扭轉了過來,劉湘不可置信地看著棋盤,“這……怎麼……”
劉蘅看著他,“皇兄隻要不一心往死胡同走,自然能‘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皇兄,如同這個棋局,才值得我費心。”
她此刻的氣度和自信恍若神明的威壓,劉湘甚至不敢與她直視,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的心慌了。
順德帝默然地注視著他們兄妹倆的對局,眉眼間始終帶著微不可查的得意,瞥了一眼隻能乾著急的惠妃,心情甚好道:“朝陽還肯同湘兒繼續下去,說明湘兒底子不算太差。”
“能得公主指點一二,也是湘兒的榮幸。”惠妃嘴上慈和,卻暗自絞著帕子,心裡彆提有多煩躁了,她原是想讓兒子在皇上麵前表現表現,也順便戳戳朝陽公主的銳氣,哪曾想他們母子又是送上臉給人打。
“這倒是。”順德帝好心情地抿了口茶,“朝陽於棋藝上有幾分天賦,陪朕下棋時,若朕稍有分心,她便甩棋不下了,說老是贏朕,下著沒意思。”
惠妃還真不知,果真他們對這位朝陽公主了解地還是太少了。
說話間,玉書就領著小宮女送糕點過來了,玉書則是提著食盒,徑直走到了劉蘅身邊。
看到這熟悉的食盒,劉湘心下多了些期待,眼睛不時就往上麵看。
劉蘅本就是故意做樣子給他看的,當即讓玉書將裡麵的藕粉糕拿了出來。
順德帝看了看自己這邊圓桌上普普通通的綠色艾草糕,又看了看她那邊精致的藕粉糕,不由打趣她,“朝陽,你這宮裡的糕點可也有主客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