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的秘密 局長被殺案(七)……(1 / 2)

月光灑在屋簷上,給瓦片覆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銀色。

在天穹之上,月亮的旁邊,無數星辰一閃一閃,這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人類還沒有誕生智慧時就在仰視的浪漫之物。

那些猴子,或者彆的什麼動物——它們抬起頭,弄不明白發出光亮的到底是什麼,但已心生向往。

室內一片漆黑,克裡斯坐在床邊的地板上,把手放在額頭前端不會觸碰到自己的距離,安靜地抬頭看去。

自然的光線從指縫露進他的眼睛,籠罩他的全身,包括他用另一隻手捧在懷中的寶物。

一本紅色封皮的詩歌集。

夜寂靜無聲,沒有植物的窸窣,沒有蟲鳴,沒有鄰居的說話聲,仿佛世間唯一的活人隻剩下克裡斯。

每晚他都會這樣,坐在臥室,仰望天空,抱著一本書。

他已經一整年沒交過電費了,出於一種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目的和信念,他想要拒絕“科技”,即使城區裡的“自然”少到可憐,但他最起碼可以感受黑暗和寂靜,幻想他沒去過的草原、森林、大漠和海洋。

花、蝴蝶、晚霞。為什麼書裡老是提到它們?太陽、水波,究竟有哪裡值得稱頌?

人的意義是什麼?

全是他想不明白的問題。

以前他不把這些當作問題,希爾塔要他處理誰,他就去那麼做。銷毀處毀了誰的家,他就幫忙。他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反應,不需要後悔,因為一切都是清晰有定數的。

他靠一個係統活著,所有人都靠一個係統活著。

希爾塔永遠是對的。人類那樣無知,永遠有想不明白的問題,不僅困擾自己還困擾他人。

多麼可怕的人啊,無休無止的發生矛盾,隻要是意見不同就會想殺死對方。

就是因為那樣,才爆發了戰爭,才有了希爾塔,才有了和平。

活在希爾塔的社會裡是快樂的,人們要的就是快樂,可是不是哪裡不對呢?

克裡斯放下手,低頭凝視著紅色的詩集,如果這本書被他的同事發現,或者任何一個彆的人發現,在他們舉報給希爾塔後,都將會增加0.3的評分,足夠部分第二公民升到一等,搬進內城,而他會直接從一個受人尊敬的執行官變成貧民窟的一員。

但他仍然留下了詩。

就好像大腦和手分離那樣留下了它。

在那個覺醒者用希翼的目光看著他,朝他遞來這本書時,克裡斯第一次知道控製自己也是件難事。

漫天紅色和黃色的火光,無數人嘈雜的呐喊,流血的嘴唇,灰燼,死亡,濃煙,臟兮兮拿著書的覺醒者。

以至於他被馬修捏住當作了把柄。

他的所有功績都是馬修的,傷口的一多半也是替馬修受的,馬修是他們中最優秀的那一個,因為他有任勞任怨的影子。

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克裡斯驚奇地發現自己亳不後悔。

他撫摸這本書,就像在溫柔地觸摸愛人,它真美,這種紅不像花,像流動的岩漿一樣滾燙,裡麵白色的紙張不同於任何的紙,不同於文檔、報告、宣傳冊,而是像天邊的雲一樣柔軟。

即使我讀不懂裡麵的東西。

我讀不懂,克裡斯深切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二十五歲,生在新紀元以後,一出生就見不到書本,等他成為執行官,才能偶爾在與銷毀處的合作中看到它們幾眼,直到去年,也從沒對它們感過興趣。

可一切就是那麼突兀地發生了,那個覺醒者有他沒有的東西,熱忱與激情,一下子點燃克裡斯的心,讓他開啟新世界的門。

沒有繪本、沒有教科書、沒有畫報,克裡斯完全不懂應該如何閱讀。他認得字,卻讀不懂單詞,他認得單詞,卻讀不懂句子。

他不能賞析,也不明白意象。他不懂排比,也不清楚體裁。

過了一個小時,克裡斯停下對遠方的幻想,借著月光星光,翻開了詩集,來到第一頁。

這不僅是第一頁,也是他憑著本能最喜歡的那首詩。

紅色的玫瑰,

它是那樣柔弱,

但露水仍在葉和花瓣上閃爍,

風帶走它的美麗,

就像彆人說的那樣,

沉入金色的海洋。

吱吱吱——

遠處突然傳來劇烈的聲響,克裡斯猛地站起來,衝出臥室,等來到客廳的時候,他又折返回去,神色慌張的把書藏在了床底下。

那是巡邏蜘蛛奔跑的聲音,絕不會有錯。

克裡斯的冷汗立刻下來了,會不會是那幾個第六執行局的人發現端倪跑來抓他,又不敢獨自過來,所以向希爾塔申請了支援?

他把所有的窗簾都拉上,隔絕光線,然後悄悄來到後門,爬上梯子來到屋頂,拿著一個偽裝成帽子的非法望遠鏡朝主街道看去。

“約翰?”他喃喃道,“他們為什麼要去抓約翰。”

緊接著他又看到巡邏蜘蛛在威脅那個黑發女人,即使聽不到任何動靜,克裡斯也能想象到冰冷的電子音,他沒少和那玩意兒打交道,每個執行官都沒少和它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