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葉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好似有無數針在腦中刺痛。
昏暗的光線透過馬車簾縫勉強灑入,搖擺的車廂隻讓這點微弱的光線變得更加扭曲。
隨著馬車的顛簸,她身體的每次撞擊都讓她感到骨頭仿佛要散架。她試圖動彈,卻發現自己被粗糙的麻繩緊緊捆綁,那繩索勒進肉裡的痛感,比起頭痛更加真實和可怖。
車廂裡的空氣渾濁而濕冷,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著黴變的塵埃。林織葉想要嘔吐,卻因為嘴巴被一塊厚布蒙住,僅能發出沉悶而無力的嗚咽聲。
馬車外,兩個男人的粗壯聲音不時傳入耳中,
“這麼漂亮一娘們,便宜了宋員外那老不死。”
“彆廢話,快趕路,天亮之前得把人送到。”
在這兩個男子的言語間,林織葉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價被他們肆意評斷,就如同市場上待售的貨物一般。
隨著腦中的震蕩逐漸平息,林織葉艱難地回憶起了自己的遭遇。
幾小時前,她還和家人圍坐在一起用晚餐,林家的門忽然被人粗魯地推開——是她去世父親的堂兄林揚。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這林揚不是什麼善茬,頗有些家資,這些年占了林母和三個侄女不少便宜。
誰想林揚一坐定,眼睛就落在了大姐身上:“秋兒也過二十了吧,這明年再不出嫁,到時候可就由不得她了。我這倒是有個好婚事,雖是做小,可那人家闊綽富裕,又願意給不少聘金,秋兒過去隻管享福。”
林織葉心中冷笑,這古代的媒婆遊說,何其相似於現代的相親。按這林揚的脾性,沒好處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這次又不知道拿了彆人多少好處費,這才打起大姐的主意。
對方姓誰名誰,家住何處,年齡幾何一概不提,隻說對方家中闊綽,還讓大姐做小,光是想想就不是什麼好婚事。
“做小是不可能的,更彆說嫁到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去。秋兒性格柔順,怕是會受儘那邊的欺負。我寧願她嫁給村裡的老實人,至少日子過得安穩。” 林母委婉回絕道。
“哎呀!嫂子!秋兒嫁哪裡不一樣,便是嫁給同村做大,難不成你便能護佑了她幾分嗎?好在我跟對方有些交情,秋兒若是有什麼不如意,我這個做叔的自然會幫她說話!”
林母多年來守寡,帶大三個女兒,早已煉就一雙慧眼,她知道這樣的婚事隻會給女兒帶來苦難,當即便說道:“這恐怕不行,叔叔莫要說了,再說我也不會同意。”
林揚臉色一黑,但知道林母一向固執潑辣,一般不會動搖,便揮袖離去,走時絮絮叨叨地說:“放著這麼好的婚事不要,倒是想嫁老爺狀元不成。”
林織葉聽不下去,想上去理論一番,卻被大姐拽住,她瞬間熄了火。她們早就忍氣吞聲慣了,人家欺負到頭上,也不敢說句不好的。
“繼續吃飯吧。”林母說道。
大姐林織秋和三妹林織芳去把大門門閂關上,又拿兩根粗木棍抵好了門以防有人闖進來,並確認其兩側掛好的鈴鐺能發出聲音才作罷。
“為何非要掛這鈴鐺呢?”林織葉好奇問道。
“你忘了嗎,二妹?”林誌秋複又坐下,答道:“前年那事?”
“哪個事兒?”興許是原主的記憶有些缺失,她一時沒想起來是怎麼回事。
“村裡有個混子,因經商欠債,於是打起我們一家的主意,想夜裡將我們迷暈再拐賣出去。幸好有人經過門口,呼喊出聲才救下我們一命,否則啊,後果不堪設想。”
“哦,想起來了。”
一個寡婦帶三個女兒,在這年代,確實容易被人盤算。
林織葉想著,看著麵前的飯,不過就是一點摻著玉米碴子的清粥,和一碟沒油水的青菜。
這夥食,讓她懷念起了穿越前的各種現代美食。
但肚子餓起來,啥都好吃,她連碗底最後一粒米都不放過。吃的不算飽,好在馬上就是睡覺的時候,一家人躺在一張大通鋪上,兩人蓋一床被子,互相取暖。
夜裡,睡不慣硬板床的林織葉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於是爬起來想到外麵清靜清靜。不想剛披了衣服出來沒多久,就聽著大門兩側的鈴鐺叮當作響,她立刻警醒,小心翼翼地朝著門口探過去。
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口後,她發現有人在用刀撬動著自己家門上的門閂,與此同時私語的聲音傳來。
“那宋老頭就是看上她家大姑娘好生養,買回去助他能老來得子,這買賣成了,可是好大一筆銀子,到時候好處少不了你的。”
“可是舅舅,這可是殺頭的買賣呀,要是被發現……”
“怕什麼!她家裡就幾個弱女子,還能吃了我們兩個不成,就算彆人發現,我們就說是她們有意勾引,我們才深夜到訪,把臟水潑給她們就是了。”
“好,好,好主意!”
林織葉借著月色,看著門閂上那把刀越發使勁,而門閂也有馬上被撬開的痕跡,心跳到了嗓子眼,短暫思索後,她連忙拿過一旁的堵門的棍子躲在門後,打算一會人進來就把他們打的措手不及。
隻聽“窟窿”一聲,門閂被撥開了,林揚帶著他的外甥將門推開一條縫隙,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往裡麵探。
林織葉鼓足勇氣,抬起棍子不由分說打下去,大叫道:“來人啊!來人啊!家裡進賊了!”
夜色太黑,她不知道自己打的是哪裡,隻聽著兩個男人輪番的哀嚎,隨後街坊鄰居家裡亮起了幾盞油燈,自家的油燈也點了起來。
林揚和外甥本打算小心作案,眼下是不成了,隻能奪路而逃,而林織葉拿著棍子窮追不舍,她一定要為家裡人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