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橈喝到七八分醉,回到房間,前腳進門,後腳接了前台電話。對方禮貌詢問,房間裡有沒有一個HDMI視頻線,是上一任房客留下來的。她左臉夾著電話聽筒,耐心解著高跟涼鞋的係帶:“等我看下,找到了給你電話。”
“或者找到了您可以直接打電話去1013,那裡的客人挺著急用的。他們說找到的話,可以讓人過來取。”
1013?原來那人之前住這間?為什麼換房?這房有什麼問題?
手邊被客房服務點燃的一支香香氣太膩,聞得她頭脹,腦補得都是曾看過的酒店各色版本的故事,有懸疑的,有活色生香的……
門被叩響。她以為聽錯了,醉醺醺地想踢掉解開一半兒的涼鞋,門再次被敲,仿佛催促。
“稍等。”她答。
薑橈以兩三分清醒意識判斷,酒店拖鞋還在衣帽間,想開門的話,還是重新穿上為最佳選擇。她是個遇萬事都不急不躁,反應比尋常人慢一百二十拍的性子,想著再急的事也急不在這一分來鐘,仔仔細細把鞋重新穿妥當,去開了門。
冤家路窄?定然不是。這真是意料之外的狀況。
門外的男人獨自一人來的,秘書沒跟著,衣著一貫擺著老板的架子,休閒西裝,襯衫。薑橈壓下諸多不可名狀的情緒靜靜瞅著他。
“喝酒了?”王和硯一如既往,像從未分手過,毫不克製眼底的不悅,低聲問她。
“嗯,沒多少。”她慣性地小聲說。
反應慢,回答完,想起兩人分手了。
“我剛到酒店,想去1012找你,邵偉說你換房了。”他沒細說,之前讓秘書給她換房的時候,秘書說趕上這邊辦活動,大套房沒了,剛他聽說薑橈換房了,還奇怪怎麼忽然多出來一間,把秘書訓了一通。
王和硯想進門。
她沒動,倚靠在門邊,在他抬手想摸自己頭發時,微挪動了一下倚靠的姿勢。閃避及時,但她心口不大舒服,悶悶的,像每一下呼吸都牽扯著太陽穴,酒意上湧。
“我剛到,行李還沒送到房間,就上來找你了,”他低聲說,“明天一早在南京有個會。”
薑橈額頭挨著門框邊,想如何能在“和平分手“的大前提下,不在這裡起爭執,順便避開和他獨處一室……“我正好要出去,一個同事的數據線落在這兒了,給他送過去。”她說著,回身就去電視機下邊找,萬幸萬幸,果真有。
她略順了口氣,順手拽下,對門外揚了揚那根黑色“救命線”。
“晚上還有好多事,看東西,看資料,”她拿著線,天馬行空地編著,“他等著我拿線過去。你不是剛到嗎?先去收整一下,等我忙完了,看有沒有時間吃個便飯,”她拿了門卡和手機,往外走,趁王和硯沒反應,反手關上房門,“吃不上也關係,工作重要。”
“連電腦的線?”他認出數據線,忽然問,“之前你們在這兒看的視頻資料?”
“嗯,對,在我房間看的。”她接著編。
“有資料以後去會議廳看,”王和硯沉著臉說,“或者三人以上在同事房間看。儘量不要在自己房間,尤其是出差,不安全。”
……
“再見。”她說。
在他的沉默裡,薑橈兩三步越過去,從他視線中掙脫,朝著1013走去。貪杯的壞處就是她憑著印象繞了兩個彎,經過十幾個房間門,也沒找到想去的地方,反而到了電梯間。
青花瓷瓶擺設半人高,在麵前,和她彼此對望。
薑橈不得已,醉意濃重地接著憑借長期出差住酒店的經驗,找尋電梯附近牆上的指示牌。1000-1015,右邊。
她認清方向,扭頭,看到一二三四五六……六個人。
“這不是那個……”仿佛原景重現,前一晚電梯間裡的五個電競選手和那個人,正往電梯間這邊兒走,看到她,其中一個搭話過的小男孩認出她,友善一笑,“你好啊。”
估計聊的是她跳槽過去的事。薑橈慢一百二十拍地“嗯”了聲,她看向已經換了休閒運動衣的無名氏:“你的數據線落我房間了。”
麵前六個人安靜了。
除了沈問埕,餘下五個都是電梯裡見過薑橈以後,再無交集。剛在房間裡也是聊到電梯裡碰上一個女孩子玩兒這款遊戲,高興討論遊戲的普及率高……
所以,大家心頭的疑問都轉為,發生了什麼?這一天一夜?
不過成年男女之間的事,看破不說破。沉默為上策。
“我給你送過來,”她沒辦法解釋太多,索性撿重點說,“怕你急用。”
沈問埕看到她攥著的那根黑色數據線:“麻煩了。謝謝。”
沈問埕走上前,接那根數據線的時候,看到一個有些麵熟的男人走到電梯間。那人略停了一停,往薑橈那處掃了一眼,隨後,和沈問埕目光相對。
男人很快上了電梯,薑橈全程都在觀摩青花瓷瓶的花紋。
沈問埕回味剛剛和那男人的目光相對,有被審視的感覺。他猜,可能在過去什麼商務會談上打過照麵,抑或是什麼大型會議上,那人上台發言過?沈問埕沒想深究。倘若今晚站在此處的是林涇深,一定能認出那是誰,林涇深人脈資源廣,到處都是朋友,不像他,非必要,不會選擇公開露麵。